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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移舟来听明山雨 (1 / 2)

亥正人定时,洲头船埠处,兰舟六七只,一行人默默而至。

“就此我们分头行事,”宗放已然换了一身寻常官人常服,拂尘等应用之物也收入行囊之中,宗端也已重新披甲,柳晏亦是戎衣打扮,虢玩仍是一副道人派头,长剑掩于胸间。毕竟大肇境内除了武人及道士,士庶并无携兵刃出行的习惯,出入城寨关卡反而容易旁生枝节。

“明道带着大哥儿,无论是否如我所料,明日午时务必抵达桃源城,面见三关驻泊兵马都部署秋帅,如今真定府经略相公奉诏回京,一时半会儿难以返还,边地武臣只有仰仗秋帅名望武略方能行事!”

“兄长,此行山重水远,大郎跟在您身边,更能照顾左右,前线之事,我和我那两个劣子必能周全。”宗端言道。

“明道,天下人逃不开这世道,你我又岂能不全力为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为之,则不必瞻前顾后。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大哥儿若是将来可独当一面,岂能知难而退。”宗放看向自己的长子,慈爱但又果决,“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道心并非天成,而要在自己的极限中感悟。这条路,是劫数还是气运,放手去做!”

“世言,”宗放直呼大郎表字,意味着从此刻起,大郎在父亲眼中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壮男支柱,“君子明智则可料事能中也,忠谨则能尽心谋国也,刚勇则应临难不避也,仁义则取杀身救国之志也,好好去做!勉之!勉之!”

“父亲,”宗渥跪倒在地,三郎和六郎也齐齐下跪,“儿子懂得,此行不能侍奉父亲左右,唯盼父亲前路虽风雨,宛转伴晴还。儿子此去,谨遵父亲教诲,以期为叔父能添助力,我为宗家子,不敢不为诸弟先!”

“三郎,一路上拜托你了。”

“大兄,放心,必不负所托。”三郎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年纪,这份稳重绝非少年刻意而为,多年修行于清虚门下,磨出了与众不同的定力与心性。

“六郎,”宗渥将系在腰间的一对儿分别由羊脂玉和黛色玛瑙雕琢穿就的弈珠佩,塞到六郎手里,“你记掂此物,背后可没少埋汰我,且收好,待我们兄弟重逢,你可要还予我。”

六郎此刻也不由哽咽,十岁的年纪已经让他感觉到这次分别不同以往,再相逢不知何时何地了,毕竟是血亲兄弟,往日龌龊与此时的生离死别相比不值一提。

宗端和宗渥,带着七名云仆,分乘两舟,悄然向西而行。山雨之后,湖面清澈,天月映水色,明波好送舟,两舟未起灯火,渐渐远去难辨踪影。

另一路,五只轻舟也泛水而去,小洲较南岸不过一箭之地。岸边已经备好马匹,诸人分别上马。

“无须举火,瞻云有枭瞳之能,在前引路,其他人徐徐跟上,归云有追踪查迹手段殿后,嘲风虢先生听风定位天下无人能及,且居队伍中间,呼应前后,”宗放令下,诸人分别行事。一瘦削汉子,跨黄骠马率先上路,其余人等依次衔上,压阵殿后者正是庖堂那名膳夫,双眼如炬,环伺四周无恙,方才骋马徐徐跟上。

一路上,飞龙疾驰云蹄卷,新风含香沁骨轻。两人三马,人马具是轻装,驾乘的山南黄骠大马乃是天下闻名的名马之一,与西陆骅骝、南荒青骓、东国玉骢、辽东骕骦、北海铁骊并称,东丹及蕃部仰仗的羽骐、紫骥不过是云州马与骕骦、铁骊杂育而成,代代而衰,其力不及纯血之马。鲜罗骑兵中的头等武力,即世人称道的高州大马,正因此黄骠马而成为诸国骑兵中的佼佼者,此等骏马身躯高大,步幅距长,不仅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驮载负重也是上上之选,只是这马的品相若是寻常人看来却是不甚美观。其雅称透骨龙者,概言此马观之极瘦也,也正是这副品相才更为斥候、暗探、隐谍所衷爱,但是如宗放这般一撒出来便是三十余匹骏马,豪爽如此,实在难得。

寅时初,一行人已经穿林过岗,绕行山脊而去。虢玩忽然荡响马鞭给了个信号,宗放即令众人放缓马步,此时殿后的归云从后队赶了上来,

“先生,小洲别院”,归云转回身子向来时方向望去,扬手向远方指去。

遥遥的向来路方向极力观望,远处闪动莹莹火光,正是远方云溪湫潭中的小洲别院。

归云在后却是前驱的虢玩率先发现,只这分洞悉力便非常人也。

“果然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手脚如此粗疏。”宗放一切了然于胸,见得火起,反而心中稍安。

“这是兄长安排的?”柳晏问道。

“是我预先安排,可这火却不是我引发的,”宗放示意众人减慢速度,继续前进,山脊道路险峻狭窄,方才冒险疾驰,此时见到别院祝融起,反而心神踏实下来,凡事不出所料自然心安神泰。

“临走时我已启动预先放置的机括。我之所以在这小洲与诸君相见,便是给某些人一个机会。这些人向来谨慎,若不是借助诸君,让他们入彀也绝非易事。只是诸君到来的突然,他们必然按捺不住,却又来不及细细布置,必会逞心冒险!”

“他们是何人?”柳晏忙问道。

“他们

是甚么人,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路上且再徐徐道来。”现在是争分夺秒之际,宗放现时一刻也不得松懈。

“这场火可是能将这些人拖住?”柳晏转而关心身后安全。

“区区一场火不过是将他们逐步引将出来罢了。”

“那这火怎么得知是刚刚引发,还是被人故意延后引发,若是他们早已衔尾追来,咱们是否布置一二?”柳晏也是常在边防,敌我之间彼此明枪暗箭也是见识了不少。

“这些人人不足为虑。”虢玩答道。

“哦,此话怎讲?”

“云溪先生既然已经提前布局,必然已是成竹在胸。既然宗先生料定他们到小洲之上,无论大火是否起,几时起,恐怕先生都做了应对!若是不见火头,恐怕还有些许变数。但凡这些人起火来,无论是否故意,也意味这些人要么谨慎过头,要么粗疏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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