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将近,宫里进贡了不少陵桂酒。
燕殊乌发冠起,宽袍大袖,脖颈微露出的白皙皮肤与身上穿着的深色宽衣对比鲜明。
这是现下世家子弟中流行的衣着,穿起来衣袂飘飘,看起来很有些仙人临岸的风姿。
燕殊前往坤宁宫的脚步轻快不少,他刚命裴秾转到斛赤地方关押,已经算是对裴秾的极大开恩。
离开地牢之后他特地沐浴熏香一番,就是担心自己沾上了血腥气让明月生厌。
姐姐总能开心些吧,他思考着踏进了坤宁宫。
很奇怪的是,坤宁宫的宫人都被命令在外间候着。
找到明月时,她背对着自己在小桌边坐着,发髻微乱,单薄的衣物将她脊背锋利的曲线勾勒出。
燕殊走了过去,他声音沉稳地说着裴秾的事。
可是赵明月没有回头,她像是一尊铜像一般端坐着,姿态静美。
“……姐姐,你知道我不能就这么将他放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燕殊再也忍受不下去,他双手搭在明月肩上,稍加力道将她转了过来。
在触到明月肩膀一瞬,燕殊便发现了不对劲。
温热皮肉包裹之下,女子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动着,至少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速度微微加快,他隐约能感触到肌肤之下纤细的骨头。
明月现在体温偏高,女子转头过来看他,她精神头好得很,长睫轻颤,黑葡萄似的眼眸很快在他身上找到了聚焦点。
明月显然将他刚刚说出的话听进去了,她开口道:“阿殊,你脾气变得好多了嘛。”
“我知道,都是裴秾他们故意引诱你的。姐姐善良,没办法见死不救。”燕殊顿了顿道。
看来是死性不改……
明月听了燕殊一番极为恳切的话语之后暗自诽谤着。
女子一开口的语气与小桌上空了大半的酒壶让燕殊明白,明月是喝了些陵桂酒。
他将明月微散的乌发再次挽了上去,露出极白的脖颈,明月喝的酒量比她往常喝的都多些。
她额角处蒙着一层汗涔涔的水汽,呼吸之间都是桂花馥郁的气味。
燕殊沉了沉脸色,他知道明月待人向来宽厚。这种宽厚和世家贵女对待旁人的那种宽厚不一样,贵女们对待下人的宽厚与对待身边人的亲切是明显能让人感受出来的区别。
但赵明月不一样,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有礼,燕殊隐约能猜到或许她所说的自己那个世界便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个错误,燕殊也不会去帮明月纠正什么的。
但明月再软性子,她身边的宫人也不能这么得寸进尺,他们放任她喝酒却不在旁边侍奉着,也不备着醒酒汤。
“我去叫他们备醒酒汤。”燕殊语气温柔,眼眸却是冷淡的。
明月一下子便看出燕殊心里在想什么,她仰着脸,眼眸极为专注地看向他。
她很是不驯地拽住了燕殊的袍角道:“不要去罚宫人,是我自己要来的酒。
为了壮胆……同你说些话。”
明月的眼神击中了燕殊的内心,他疑惑得笑了一声道:“姐姐居然要喝酒壮胆才敢与我说话,这是什么新的话本吗?”
燕殊开玩笑似地说着,他指的话本传言是朝野很流行的一种说法,皇后被他这个暴君抢入宫之后,每日以泪洗面,话都不怎么想和他说。
明月稍稍正了神色,她清醒时也可以做这样的举动,可总是喝酒时发泄得高兴些。
赵明月胆子极大地伸出指尖,点着燕殊的额头,像是在责怪不懂事闯祸了的孩童一般。
青年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勾唇一笑,他如善从流地微微弯腰,让明月能完全舒适地“指点”他。
明月触到指尖之下微凉的肌肤,她颇为气愤道:“都说了朝廷还有准备害你的人,你就这么杀了两个被安排在宫里的细作,怎么揪出幕后黑手呢?
……对了,义子,戴覃的义子,你去找他来问个清楚。”
明月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打游戏,燕殊便是那个拖后腿的队友。
明月垂下的衣袖滑过燕殊的眼睫,他睫毛微微垂下,翕动着唇瓣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女子又惊讶地叫着。
赵明月将点他的手完全贴向他额头,她喝醉了酒想一出是一出。她很快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道:“阿殊,你额头好冰,是着凉了吗?”
明月这么想着很快放下了手,转头要朝外吩咐宫人找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