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生病,照顾他的人物理所当然的落在了身为师父的你的头上。虽然你一点儿功法也没教过,但对外人来说,你总归是小五的师父。
张仲景说调养几天便好,可是几天过去了,小五还是高烧不断,烧起来时还不停的说胡话。
翳部送来的药很苦,第一次喝药时,你担心若是他受不住苦,不愿喝怎么办。你可不会哄孩子。但出乎意料,他接过碗毫不迟疑很快就将药喝完,眉头也不皱一下,弄得你好不容易找来的蜜饯都没用的上。
你看着空碗,好奇问道:“这药不苦吗”
他点头道:“苦,但算不得什么。”
你不由得惊叹道:“好厉害!”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淡淡的笑了。
之后每一次喝药,他喝完后,将碗递过去时,总是抬头看着你,双眸熠熠,像一只等待奖励的狗狗。
一开始,你不明白他在等什么,还问他是不是要糖解苦。他的脸上划过失落,摇头道:“不要糖。”
几次之后,你大概也猜出来,他可能是想听你再夸他一次。
你想,本就打算等他病好后,将他送走。若是总是顺着他心意,以后他恐怕就更不愿意走了。
于是,你便无视他的失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喝了几次药下来,小五偶尔还是会烧,有时烧到意识模糊便会梦呓。每当这时,你便会凑过去听,希望能听见关于他身世的一点线索。可是,他翻来覆去只有两句“对不起”“不要走”。
对不起谁?让谁不要走?
你心里疑惑,却听不见更多。
上回已经答应过张仲景,不会让他再到房来。小五眼看不像要好的模样,你只得抱着他到翳部,找张仲景再看看。
这一次,张仲景的神情比上次严肃得多,他道:“这次是本座错了。这孩子底子弱,又是容易被阴寒侵袭的体质,这风寒病对他而言太凶险了。”
你心悬半空,不管小五是谁,总归还是个孩子,又是你将他收揽了过来,无论如何,你也不希望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
你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五,问道,“他这病,能治好吗?”
张仲景道:“能治。但依他这体质,往后怕不是大小病不断,恐怕活不过及冠。”
“如果他在翳部,能不能调理好?”你转头问张仲景。
张仲景摇头,“翳部从来没有接收过这样的病例,本座不能保证。”
此话一出,你也没了主意,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小五熟睡的模样。张仲景想了想,道:“但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心领神会,道:“是不是葛洪前辈?”
张仲景点头。
水镜先生司马微原本体弱多病,传言活不了多久,葛洪为救他,一直在收集天下各类偏方秘籍,他手里或许真有救小五的办法。
但那时是你将小五从他手下抢过来,现在再去问,恐怕他不会轻易指点。再者如果他要将小五要去,你也是万万不情愿的。炉鼎一般下场凄凉,小五与其做炉鼎,倒不如就此死去,还轻松些。
张仲景看你左右为难,道:“若是你为难,本座可替你走一趟试试。”
你知道,他是医者仁心,见不得小五就这么死去。但小五终归是你的徒弟,你这个做师父的不去,让张仲景去,反而给别人留下话柄。你只得摇头道,“多谢张首座好意,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你去前,打听了葛洪在水镜先生住处,便直奔着水镜先生的寝殿去,到了寝殿门口,对守门弟子说了一声,那弟子进去禀报,不多时,你便被寝殿内的弟子引到了客室。
你进门,见葛洪和水镜先生坐在首座上,一左一右。你弯腰行见面礼,葛洪微微颔首,水镜先生便请你坐到次座,寒暄了几句。
“你此次来,是为了那极阴体质的孩子吧?”葛洪喝了一口茶,幽幽道。
你赞道:“我早前就说过葛洪前辈耳力惊人!我这话还在心里藏着,就被葛洪前辈就听见了。张首座道那孩子因为极阴体质的缘故体质孱弱,我想来问问前辈是否有什么法子可替他调养调养?”
葛洪飞了你一眼,嗔道:“不亏是山下来的人,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他往椅背一靠,舒舒服服的叹谓一气,才道:
“小仙我早说了,你养不好那孩子。所幸,现在把那孩子给我为时不晚。你放心,那孩子在我这儿定不会亏待他。”
他闭口不谈方法,只要小五,你踌躇道:“可阁内的人都知道,那孩子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葛洪哼笑一声,道:“这不算什么事,你就说他在小仙这儿修行些时日便可,明面上,他还是你徒弟。”
你闻言,心里暗嘲,若真是送去了,那孩子能不能回来可就两说了。
你心中虽不屑,明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半晌功夫后,你扶着椅子起身,拱手谢道:“如果葛洪前辈能帮到那孩子,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还是得去问问那孩子才行。”
葛洪点点头,面上淡淡的。而后你与水镜先生又闲扯几句,然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你将小五送到翳部后,就将他暂时留在了那里。翳部和你的寝殿很远,但你每天都不辞辛苦的来回奔波。
一次,你到翳部后,一位翳部弟子说,那孩子刚刚醒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拉着人便问你在哪里。翳部弟子虽不知内情,也知道张首座极重视这孩子,见他衣着单薄,□□双脚踩在雪地里,手指和脚冻得通红,忙连推带拽把他带回房间。他回房后坐在床上,却突然变得一言不发,魂不守舍的看着前方,然后顺从的缩进被里,往里侧躺下,像是又睡着了。
你听后,点了点头,便走进小五的房间里。房间里静悄悄的,小五身上盖着棉被,仍然保持侧躺的姿势。
你轻手轻脚走近床边,伸长脖子看他,他察觉到有人,长睫颤动,突然睁开眼,转头迎上你的视线。开始时,他的眼眸如同一滩沉寂的死水,所有的光华落入其中,都在转瞬间湮灭。唯有你的身影,落入其中时,如同一点星火,于是以你的身影为中心,整片死水都被点亮了。
他忽的起身,抬手勾住你的脖子,你不可抵抗的弯下腰,被他紧紧抱住。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他附你耳边轻语,声音有一丝颤抖。
你视线移动,看到枕上有一块湿痕,惊讶道:“你怎么哭了?张首座用针把你扎哭了?”
他忙松开你,伸手拉上被子掩住那湿痕,别过头道:“我没哭。”
他雪白的耳根飞上淡淡的红。你想着要体谅小男孩的要强,便不多追问,转过话锋道:“翳部弟子说你光着脚跑了出去,若是让张首座担心了,他指不定扎你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