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鸢阁总有下不完的雪,时而细小如柳絮,时而大如鹅毛,伴着狂风急急拍打窗棂,颇有千军万马之势。
你的房里,桌上摊放从外头送来的情报,纸帛滑落地面,遮盖住其他堆放在地面的册,随意敞开来,房的角落里,火盆正烧着,是不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外头狂风大作,你在里头待着也惬意,听久了风声,倒觉得像极了风雪在演一场戏,砰砰乓乓的锣鼓声后,“花旦”粉末登场,在外头“咻咻”唱着,时悲时喜,给你这苦闷的日子添加了几许乐趣。
可今日不凑巧,外头演了场哭戏,你耳边听着“花旦”哭,越听越焦躁,索性将情报从桌上扫到地上,自己整个人仰面躺在桌上,像一块铺开的布帛。
断了,线索又断了……
自从得知傅融死讯后,你决定开始追查里八华。可是傅融一死,这个组织就像是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毫无征兆的失去了所有音讯。你不清楚,是不是他担心你对里八华会有不利,所以将里八华藏了起来。但如果藏起来,又能藏在哪里?
想着想着,外头的“戏”变了,拍打门扉的砰砰乓乓声又响了起来,咻咻的风声里夹杂着一个人的呼喊。
“仙人,你在里面吗?”
你从桌上坐起来,伸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确定外头真的有人,才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风雪从外头灌了进来,小五背负风雪,身着棉衣站在门外,墨蓝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飞舞,见你开门,抬头看向你,兴许是冷,淡若白雪的面庞几近透明,平日里勉强还有一丝血色的唇瓣冻的发青,一双眸子倒是亮了很,弯成了月牙。
你没等他说话,一把将他拉进室内,拽着他到炉火边坐下,伸手替他拍打身上的雪。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管事,他说你兴许在这里。”他坐在火炉前烤火,简短回答道,声音里隐隐还有些哆嗦。
你见他冻得不成样,气道:“给你能耐的,早知道就不给你管事的心纸君了。”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拉开棉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在你面前打开,道:“我做了竹筒饭,想着给你送来,好巧不巧下起大雪。”
你怔住了,接过他递来的竹筒饭,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肌肤,柔软冰凉,与竹筒饭的温热截然不同。你低头看竹筒饭,又抬头看他冻得青白的脸,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装作轻松道:“难为你还记得。怎么不等雪停了再送来?”
他边烤火,边道:“这里冰天雪地的,竹筒饭的原料不便宜,放坏了买原料又得费不少钱。”
“你嫌贵?”你的手不自觉捏紧竹筒饭,接着问他。
闻言,他面上便有些愤然,道:“当然!若是在外头,一条竹子能费多少钱?可竹子运上了山就费了不少功夫,偏生买竹子的人还是不识货的,买的竹子要么不对,要么太老,味道根本不行……”
他絮絮叨叨的在你面前倒出一大堆话,比你之前听到他讲的话都还要多。见你半天不做声,他抬头看向你,你脸色苍白一片,把他吓住了,止住了话头,低下头垂着眼帘,半晌低声道:“抱歉,你若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气氛一下沉寂下来,唯有外头的风雪还在咿咿呀呀唱着,像是要把曾经发生的故事给唱个遍。
“你真像一个我认识的人。”许久,你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睫毛微颤,默不作声看着火炉。炭火烧的正旺,不时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从哪溜进来的风吹动炉火,橘红色的火焰时高时低的摇摆跳跃,发出了不甚安稳的光亮。
你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河内司马家吗?”
他别过头,脸浸没黑暗之中,“我不知道。”
你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扭过头来看着你,紧紧追问:“你与司马懿是什么关系?是他要你找来的?”
炉火正旺,火光照亮他半边脸,但你仍然看不清那双墨蓝色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仍然矢口否认,表情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似乎早就有了准备。
你心中情绪如惊涛骇浪翻涌,面上却越发镇定,站起身子背对着他,缓缓道:“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司马家的人,真不会撒谎。”你身后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就好像那边没有人,一切都像你在自言自语。你走到门边,取下挂在门旁的狐裘披风,自顾自的说,“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明日就让人送你下山。我走了,等风雪小点,你就自己回去吧。”
说着,你双手拉开门扉,风雪从外头涌入,驱散了室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点暖意。你迈步正要出去,突然身后一阵哗啦声,包裹着竹筒饭小包袱落到了地上,竹筒饭洒落一地。
那孩子跑到你身后,拽着你的衣角,风雪从他敞开的棉衣领灌入他衣服内,将棉衣吹得鼓起。他脸色越显苍白,道:“我不要下山。”
风雪呼啸声中,他的声音脆弱如同被雪压弯的细枝,稍不注意就会折落跌地,
“不下山,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的声音比吹来的风雪还要冷,吹得他面色越加苍白。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会的我可以学!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他脸上全无血色,苦苦哀求,抓着你衣服的指尖用力泛白。
你把衣服从他手中抽回,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将一个不愿说实话的人留在身边?”
说完,便大步向前走,不顾背后响起的追赶脚步声。然而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穿来沉重的跌落声,那脆弱如细枝的孩子还是跌落在雪地里,陷入了昏迷中……
你见那孩子倒在雪地里,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将那孩子抱入室内,从袖中掏出翳部弟子的心纸君,请那边的弟子将张仲景请来。
“师父说了,如果要到你房去,他就不去了。”那边的弟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