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泰总觉得江游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不对在哪里,索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江游川的神情,试图从中瞧出些什么。
江游川没有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宁贵妃已经离开了,杵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我先走了。”
看着江游川真的要走,石泰心里忽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赶忙喝止道:“你要去哪儿?!”
“回家。”江游川答道,“正如石大人所说,我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累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取处理其他公务,今晚干脆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你当真是回家休息?”石泰的心中不免有些怀疑。
“嗯。”
“马车都不在大理寺内,你一个人骑马我不放心,我让阿涟送你回去。”
“好。”
江游川再一次干脆地应了下来,石泰也再一次愣了愣神。
平日里,每当石泰提出要叫人送江游川的时候,江游川都会觉得他是在小题大做,所以石泰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却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答应下来。
“你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阿涟说。”石泰慌忙地把阿涟拉到了一旁,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你得跟紧他了,看着他进家门再离开。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没事,但我还是担心他。”
“明白。”阿涟郑重地点点头。
之后,江游川和阿涟便一前一后地出了大理寺。
阿涟也察觉到了江游川的不对,好几次都想找借口和他搭话,却都被江游川有意无意地挡了回来。直到江游川到了家,两人尴尬的对话才停了下来。
阿涟的心里头还记得石泰的吩咐,一直到亲眼瞧见江游川进了方面才离开。
等阿涟彻底走远后,江游川立刻把大门从里头反锁了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扶着房门,眼角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紧握住的拳头正止不住地发抖。
背后开始沁出冷汗,耳朵也渐渐听不到任何动静,唯有头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还在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秦暮予已经接受诊治了,却还是会发病?
为什么他已经不分昼夜地去调查真相了,可案件的进度却依然那么慢?
为什么要让他回忆起母亲当年的抉择?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老天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双目空洞,一拳砸在了眼前的墙面上,就像一具已经被抽干魂魄的躯体。
腥红的鲜血从他的掌心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江游川麻木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绢帛,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无力地靠着大门,瘫坐在地上。
一道惊雷从天际闪过,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有一样东西从他的兜里掉落了出来,江游川本不想理会,可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那东西的一角。
那是曾若初亲手编给他的剑穗。
他犹豫了一下,想要将其拾起,却猛然想起自己的手上此时已经沾上了血。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局促地换了只干净的手。
江游川无比珍重地将那只剑穗放到了心口,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曙光。
又有一道惊雷闪过。
呼吸依旧有些困难,有太多不好的情绪以及记忆扑正面而来,试图把他按进漩涡中溺毙。
江游川的脑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撑着墙缓缓起身,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外头的雨下得很大,外边的景色一片模糊。
他没有带伞,也没有戴斗笠,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中。
于他而言,此时的世界已是一片荒芜。
什么顾虑,什么后怕,什么体面,眼下的他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知道,自己想见她,只有她能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