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跟在皇帝身后,步子始终要慢上半步。
今日皇帝特地把所有的下人都支的远远的,只留他自己和宁贵妃两人在前面走着。宁贵妃不知道皇帝这是要将她带去哪儿,也不敢多问,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
忽然,皇帝停下了脚步,侧过头问道:“贵妃为何始终不与朕并行?”
宁贵妃低着头,神色如常:“自古以来,唯有皇帝的正妻才能与其并行,这是规矩。”
“那都是前朝的规矩,在大祁无需遵守这些。”皇帝说罢,朝宁贵妃伸出了手,露出了罕见的温柔,“阿苓,到朕身边来。”
阿苓。
宁贵妃恍惚了一瞬。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做宁贵妃做得太久了,久到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乳名。
她迟疑片刻,还是搭上了那只手。
看着她那双修长如玉的手,皇帝不由感叹道:“当年你刚嫁给朕的时候,这双手还不似这般润如羊脂。”
宁贵妃忽地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唏嘘道:“那时战火纷飞,臣妾就连活下来都难,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手上自是布满了伤痕。”
“是啊,当年朕不懂事,还嘲笑你这双手粗糙。你那时很不高兴,指着朕的鼻子骂了回来,说手是用来干活的,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皇帝笑道,“朕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当晚先皇后气鼓鼓地跑了过来把朕数落了一顿,说朕不应该那样说你。”
宁贵妃也笑了起来:“其实当时和皇上说完那些后,臣妾也难过了许久,恰好被先皇后瞧见了。她见臣妾心情不好,便来问臣妾究竟发生了何事,臣妾也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臣妾去数落皇上。”回忆完往事,宁贵妃五味杂陈地感叹道,“先皇后,当真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时过境迁,如今她的手上已经瞧不出任何做过粗活的痕迹,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敢指着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女孩了。
说起先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了几分。
皇帝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朕实在是没想到,她会在朕登基的第一年就去了。”
先皇后身子骨本就差,之前平定天下时还一直跟着皇帝四处奔波,因此落下了病根子。这是皇帝登基的第二年,那位温柔贤淑的女子只做了一年皇后就撒手人寰了。
“先皇后身体不好,与朕成亲那么多年,只诞下了一个二皇子。”
听见皇帝提起二皇子,宁贵妃不禁想起了前些天才发生的事,小心翼翼地说:“二皇子如今愈发聪慧,惹人喜爱。”
“阿苓,其实朕这些天时常在想一件事。”皇帝语气骤变,多了些许的生疏,“先皇后病逝,后位空悬,你对此有无看法?”
宁贵妃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强装镇定地说:“此等大事自然是交由皇上定夺,臣妾从未想过这件事。”
“阿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宁贵妃抬起头,将手举过头顶立誓道,“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生出半分不应该有的念想。”
皇帝垂眸,居高临下地说:“朕信你,可朕总觉得,你身边的有些人好像比你还急。”
“臣妾实在是不知道皇上在说些什么。”宁贵妃咬紧双唇,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无助地说道。
皇帝盯着她头上簪着的那两支银钗看了许久,俯身将她扶起。他伸出手,替宁贵妃仔细地整理着额间的碎发,说话时虽温声细语,可周身散发的寒气却叫人不寒而栗。
“阿苓,你陪朕走了这么多年,自是了解朕的。朕最讨厌的,就是旁人对朕的事情指手画脚。”他神色如常,言语里的警告之意却是愈发浓郁,“你的兄长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上朝了,朕想他应当是身子上有些不适。这样吧,朕准你这几日出一次宫,你去见见他,替朕好好慰问一番。”
“臣妾明白。”宁贵妃回应道。
皇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飞鸟,沉声道:“时候不早了,朕还得去批阅奏折,就不陪贵妃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宁贵妃再次行了个礼。
她将头埋得很低,久久不敢抬起,就连皇帝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直到莲盈跑来扶住她,才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娘娘,您还好吗?”莲盈焦急地询问道。
皇帝先前将她和杏满支开时,她便已经察觉了不对,就让杏满抱着公主先回去,自己则悄悄跟在远处,生怕主子遭到为难。
宁贵妃握住她的手,呼吸急促,艰难地说:“阿兄他定是做了让皇上不高兴的事了。”
莲盈一听,也慌了神:“那、那皇上可有怪罪娘娘?”
“皇上并没有明确地降罪于本宫,只是让本宫这几日出宫去找阿兄问问。”宁贵妃低声盘算着,“他之所以准本宫出宫,定是因为不想把这件事闹大,阿兄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