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正邪分明白,诸位又如何知晓我们真道教之弘粹精妙,又如何知晓我们做的远比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更清卓高粹!”
“怎么,某不过想知晓净世白莲教是个什么情形,你还莫非让某高搭法台听你宣教不成?!”
承公并非第一次与这类妄人打交道,只是多年过去,却未想这教派倒是传承有序,痴妄之人也是源源不绝,却也不打算纠结于此,彼此消磨时间也要有的放矢,难不成便将这些话呈报东京,那才是个笑话。
“不敢劳承公大驾,来日方长,贫道也不急于一时,”
此人若是不涉及那所谓真道教的事务,倒还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只怕承公对于我们真道教有所了解也是来自宫廷存档,毕竟您乃是老龙,出入龙图阁查阅秘辛旧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此陈年旧案都能翻出来,承公之明察秋毫名不虚传。”
若非是公堂之上,只听这道人语气还以为是个巴结显贵的测字算命方士,
“只是有鉴于前朝往事,我真教也是做了下了许多工夫,所谓净世白莲,莲分九品,故而教众也是因修行高低分为三辈九品,一品众生乃是下品下生,不才则是六品顶行。”
“不知真教如先生者凡几?”
“如在下者汗毛充栋,不可胜数!”
“六品之上呢?”
“七品十果、八品十地、九品莲台,只是九品便是贫道也是不能皆禀仰之。”
“却不知足下此行是奉了哪里的意思?”
“法旨落下,唯命是从而已。”
“足下此行目的可否明言?”
“最善便是焚了各处衙门,挑起兵变,若是能取您的性命,未为不可。”
此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雷厉却是冷哼一声。
“次者便是焚了府衙,也算不虚此行,”
此人依旧不疾不徐,
“最次,便是眼下情形,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何以至此?以足下此番布局,如此放弃岂不可惜,何况你我现在相距不过十步之内,何不放手一搏,也算有所斩获。”
承公说的轻松,其余人却已经是热汗淋漓,莫看他二人聊起来风平浪静,其余几个人早已经是蓄势待发,因为不清楚此人底细,诸人都做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便是风鸣、宗淑等人都是内着暗甲,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道人倒是爽朗的很,
“承公许我进来,便是彼此想到一块去了,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呢?毕竟我也是按着法旨行事,断无逾矩的道理。”
“原来如此,足下来此的目的与真教法旨看来大相径庭啊!”
“承公通透,法旨命我来此听人调遣,因此此行目的明确却并非贫道本意,贫道不过是量体裁衣罢了,可惜还是落入承公彀中,棋差一着。”
承公摇了摇头,
“某不敢贪天之功,只是足下到来倒是让某刮目相看,莫非这便是那法旨别有洞天?”
“怪不得承公断案无须大刑伺候,只言片语间,便是贫道也如不着寸缕般。法旨命我便宜行事,断不可僵李代桃,替人做鬼!”
“下这法旨之人倒是有些门道,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如与足下这般对谈也是妙事。”
“或有一日,只是如今却是错过了。”
“这么说,下这法旨之人近日里就在应天府?”
“与我无关之事,我便不知晓了,或许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承公也不纠缠于此,
“既然是便宜行事,足下何以至此,”
道人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话音才落,便隐隐传来梆子声,一慢四快。
“原来五更天了,”
话音才落,才消停下来的深夜又被几个闷雷惊动,从大堂若是望向天空,便能看到这浓厚的夜色迸发出诡异而绚烂的流光,这流光则从一个圆心向四面八方展开,远远看去仿若红莲绽放一般。
随之而来的便是被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的谩骂声,可总有那利索的看到了这诡谲的风景,便有那胆怯的已经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而许多才救火之后筋疲力尽的汉子本能的爬了起来,以为又是火龙翻腾,而匆匆跑出屋舍,于是更多的人看到了这一幕,虽然闷雷之后的红莲绽放只是须臾,但此起彼伏却也看得人心惊肉跳。
而有些年迈老者或许被勾起了早已沉睡的记忆,而那却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这记忆虽已经斑驳不堪,却依旧让老者手指着虚空忍不住的呼喊,
“九朵,九朵,这是灭世红莲!灭世红莲再现,完了,完了,祸事来了!”
便是中年人也不知道老者呼喊的是什么意思,毕竟一个甲子之前的事太过遥远,但是总有好事之徒开始打听,甚至不愿意等到天亮,而只言片语的汇集起来,便是一个恐怖的过去被重新唤起。
而府衙这边,也有人忙不迭的跑了进来,原来是营丘檩急匆匆而来,可他毕竟不是应天府和经抚司的人员,因此便在戒石亭处停了下来,而危岌迎过来与他说话。
至于大堂里,几个人都已经是刀剑大半都露在鞘外,莫不是承公示意,只怕这些利刃已经架在这道人脖颈上了。
若是这道人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喧嚣伤及承公,所有人的前途命运都会在这一刻天崩地裂的落入深渊。即便是稳重如雷厉、风鸣也巴不得就此取了此人性命。
这道人也不再保持澹然,迎着雷厉的杀意,即便是他也倍感压力,急忙说道,
“诸位还请手下留情,这不过是贫道奉给承公的一份礼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