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过程极其不顺利,几名医生加上几个接生婆婆拼了老命才把唐照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景枫和郑梦京因男女有别在门外守着,唐憾儿却也在门外守着不能进,都这时候了,唐照秋还多心,防着她起什么不该有的坏心思。
也罢。
平安就好。
整整一日一夜,产房里终于有了哇哇啼哭的声音,唐憾儿随着两位爹爹进门,扑到唐照秋床前掉泪。
“阿姆,你受苦了,阿姆你还好吗?”
同为女人,生育的辛苦她知道,这次的眼泪倒也是真真切切的,不是演给谁看的。
她想到了自己那生了一胎又一胎的亲娘唐映秋,眼前的场景仿佛与童年重合起来,说什么男尊女尊,孩子还得女人来生,这苦还得女人来受,空谈什么平等?!
当人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性别上面的时候,本身就是可悲的。
虚弱的唐照秋颤巍巍抬起手来抚摸着唐憾儿的头,此刻,她竟也想到了远在他乡的姐妹,那个命里七星伴月的唐映秋,原来,都是一样的求而不得
罢了,这辈子,她认了!
唐照秋生的又是个男胎,取名唐岽。
郑梦京实在是受了打击,当年他心疼唐照秋才不想要孩子,两人闹了那么大的误会,才终于解开,现在他想开了,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狠心再要一次机会,却是个儿子,叫人情何以堪?还白白伤了唐照秋的身子。
至于唐照秋,怕是更为后悔,何苦要再折腾这一遭?
总之,景枫暗笑,郑梦京暗气,韦庭辉暗自看笑话,白行舟松了口气,旁人各有心思,只唐憾儿踏踏实实在床前伺候了半个月,才叫唐照秋逼着回了公司。
当然,她也正是需要这么一招才成。
唐照秋说了,公司离了她不行,就别在家窝着了。
而回了公司的唐憾儿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继续做她的浪荡少主。
如果说之前的浪荡多半是演戏给人看,这回她才是终于放松了些,于是听戏看花或是在后宅厮混一番,都愉悦的不得了,况且新进门的小侧夫正是好玩的时候呢。
不是她非要得了便宜卖乖,这时候嚣张做什么?大摇大摆重回阵地反倒叫人觉得小家子气,蹬鼻子上脸似的。
之前就想过的,是她的,她努力担着,不是她的,她费心辅佐着,虽然伤心过,虽然至此也依然留着后路,可那是为自保和自己那一大家子,并没有旁的私心。
因为坦荡,所以坦然。
而此时的唐照秋,正如唐憾儿所猜测的那样,认命归认命,心里并不甘,她依然在观望,看看这个后继的少主到底是不是真的让人放心。
如果此时唐憾儿立刻欢天喜地的投入工作,那才像是忙不迭的争产业去了。
也只能不急。
安安稳稳的,走一步看一步。
唐憾儿不急,自有人急,比如那些原先不急着报账的经理管事们,现在倒是按时报了,唐憾儿可不按时收了,不是不在就是忙着,守门的芥小君说了,少主不许在她桌上乱放东西,还请改日再来,当面呈交。
他们也知道,这是少主给脸色看呢,一个都惴惴的,尤其是得她亲手提拔的那些人里,有几位没能坚持住立场的,在之前跟着动摇来着,这会儿生怕唐憾儿秋后算账,私下里也曾上门示好,一概被拦了回去。
唐憾儿有数,想摇走就摇走,想摇回来就摇回来,哪有这么美的事?这会儿是不想发作,先冷一阵子再说。
不过玩归玩,不耽误她另有心思在别处。
因为阮梅宁的终于写完了。
阮梅宁的大作有两本,一本果园的一本茶叶的,都是从化学的角度分析了采摘、存储、制作等过程的应用,既可实际参考又有学术意义,若能流传于后世,才真是功德无量。
唐憾儿叫樊云起拿了稿子去请外面的专业教授校对、交流,提出意见和建议,又联系了报社和局,最终得以出版。
阮梅宁十分高兴,比他原以为的要高兴的多。
曾经他拿这个当做生活工作之余的消遣,顺带手做着玩儿的事,成就成,不成也没什么,可等真做成了,他才深刻体会到了喜悦。
在这一过程中唐憾儿陪着他熬夜付出,完成时她为他奔忙付梓,等最后作品问世,她那么得意那么高兴,他才知道,她是真心希望他事业有成,不是糊弄他,不是敷衍他,不是为了打发他不粘着她,而是真正的在鼓励他做学问。
这是怎样一个女子,不介意自己的夫侍有可能声名鹊起而自己籍籍无名?她想的居然不是藏美于私宅,而是成美于天下?
是自己狭隘了。
阮梅宁在扉页上写,谨以此献给我挚爱的妻,以及与我一共付出努力的兄弟们。
他没提名字,可他们几个心里知道,比如辛酉,比如樊云起,比如韦阿谣,这些在后宅里彼此争斗过的人,都在这成过程中或多或少的提供了诚心的帮助,奉献过自己的经验,提出过自己的建议。
或许并肩做事正是这样一种感情,不涉及儿女私情,就,挺美好的。
唐憾儿捧着宝贝似的把送了一圈,尤其是郑梦京那里,她承诺过的,说到做到,只不过这时候有点像是故意臊人。
其实唐憾儿可以理解,虽然郑梦京有私心,但亦有无奈,不全是算计,他要好好活下去,不能不走这一步,唐照秋要用他,且是大好的机会,他是傻了才会不干。
叫唐憾儿心寒的只是为何他不明示,他完全可以明着说要想权利想要地位,唐憾儿甚至会故意退一步,就把盛唐分他一半又如何?毕竟换做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抵得过诱惑。
可郑梦京没说,不声不响的把盛唐占了,为了给自己彼时尚未谋面的“女儿”铺路,这会儿不成了才又示好,假作悄无声息的往回退,不嫌好笑吗?
曾经唐憾儿认为郑梦京是君子,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句话并不适用他。
然而,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眼下几乎大局已定,以唐照秋四十多岁的高龄,该是不会再奋力产女了,她既认了命,接下来,就该是唐憾儿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