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喜欢吃糖吗?”
沉稳,大抵快要到中年的青年人坐在花台旁边,向大概是玩累了,坐在旁边歇脚,大概还在上小学的少女询问。
少女推了一下眼镜,看上去有点沉棿默寡言,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忽然搭话的陌生人,尚且纯净的眼睛,还能容下好奇与忐忑:“嗯……挺喜欢的。”
“给。”
青年人从摸出一颗糖,递过去。
少年有些迟疑,隐约觉得不能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刚才我买了一袋子糖。”青年人示意手里的糖袋,“给你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颗。”
少女伸手接过,剥开糖纸将纯白一片的糖果放进嘴里,眉眼展开,欣喜于从未体会到过的神奇甜味。
“谢谢,很甜。”少女很有礼貌。
“不客气。”青年人又递过去一颗,“再来点?”
少女接过糖果,正低头要欣喜的剥开,忽然听到对方沉稳有力地低喝一声。
“等等。”
少女疑惑抬头间,青年伸手就将糖果拿了回去:“我改主意了,不给。”
“?”少女茫然了,瞪大眼睛,有些错愕。
“你感到不满,是因为我夺走了你的糖果?”青年问道,“还是因为你觉得受到背叛?因为我平白无故给你糖,你认为我是个好人,或许还是朋友?我把糖拿回去,就让你感觉我背叛了这份友谊?”
少女有点听不懂,隐约感觉到一口锅朝头上暴扣,委屈道:“糖是叔叔你给我的……”
“我会把糖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叫交易关系;你在原地大哭起来,满地打滚要吃我的糖,吸引别人来为你出头,尝试得到我的糖,这叫道德优势;你可以伸手从我的手里把糖抢走,然后迅速逃跑,让我无法抓到你,这叫原始争斗;你可以放弃这块糖,不为了得到糖做出任何行动,这叫克制欲望——你想选哪一个?”
少女有点懵,有点想离这个怪人远远的,但又想要那颗糖,她从没吃过那么甜的糖。
青年罗列了一堆选项,最后将糖放到少女手心里:“当然,以上选项都没有意义,因为我还是会把糖送给你。”
少女茫然地看看糖,又茫然地看看青年。
“你为什么不笑和道谢?”青年眉头一皱,询问道,“刚才我送了你一颗糖,你道谢,并回以笑容。为什么我现在又送你一颗糖,你既不道谢,也不笑了呢?”
少女挣扎了一下,把糖递回去:“那我还你。”
“很好,你学会了拒绝。”青年微笑道,“遗憾的地方在于,不能拒绝的事情非常多——例如,我拒绝你的拒绝呢?”
“留美——!”
几个小朋友在街边挥挥手。
少女果断将糖果放在花坛的瓷砖上,慌张地跑向自己的朋友。
旁观了戏弄小孩现场的雪之下姐妹,一个表情微妙,一个兴致勃勃。
“最后选择了放弃吗?”青年拿起糖果,观察道,“这颗糖果相当美味,能够放弃得到,真是有趣的孩子。”
猩红剧团……还以为这个猩红剧团的成员,姑且会正常点。
雪之下雪乃无奈道:“道具师先生,戏弄孩子很有趣吗?”
“当然有趣,孩子正处于最善于思考和最具勇气的年龄段,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有位同僚总是说人到四十就该死,少年懵懂,青春期的迷惘求索,再到出入社会的打磨锤炼,最后变成一块难以变通,思维固化的顽石,只会唠叨些自个儿都不明白的‘世俗定论’,对别人说‘你应该’。”
道具师谈论道:“就像一具尸体,存在的每一天,都是活着的回响。”
“钱玄同虽然说过这句话,但只是年少时的意气之词,他可是安稳活过了四十岁,还给自己写‘悼’开玩笑。”雪之下雪乃望了眼那个已经和朋友离开的小女孩,“她不笑不是因为没得到糖,而是被你给糖又收回,问各种奇怪问题的行为给吓到了。”
道具师微微点头:“嗯,你这叫实事求是,只是你没吃糖,又怎么知道甜到什么程度呢?”
头疼。
雪之下雪乃觉得自己路过和打扰的行为,多少有些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