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正殿中也只待了两刻钟,没有更多了耽搁,除了分出六名天罡羽士领着通晓医术的道人携带医药、酒水及干粮等应用之物,往上面去照顾缥云阁滞留的伤员,其余人都往下面去,沿途收检尸首,清理些重要物件,先到太晖观去查问一番。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大多数人在激烈厮杀后依旧不觉得疲倦,实在是心绪依旧紧绷着,难以放松。到了太晖观,只看道观门户洞开,复真观留守之人以及源净的伴当把观内外拾掇的干净,里面太晖观道众也拿捏得讲究分寸,得到山上下来的前卫之人通报,都队列分了左右恭恭敬敬等着大队人马下来。
第二拨下来的乃是源净跨马而来,此人马术了得,即便是深夜,只靠着昏明的火把,就敢在险峻山道上驰骋,而他身后也有之彰小乙跟着,至于雷厉即便有这本事,也不会如此弄险。
等源净听了他那些伴当禀报,也就放下了心,然后就看大股队伍走了下来。
看到观内精华横死的尸身,紫霄观主持即便是断了俗念,也不免老泪纵横,沿途早就看惯了门人身死的玉虚宫、清虚宫主持扶着他,安排将诸宫观死难道人尸身都抬至太晖观前院。即便是规模最为浩大的太晖观,这纵横数百步的庭院,有四十多具尸首依次列放起来,也显得局促,其余俗人尸首都陈列在后院,也是三十多具,当然是不包含贼人尸首的,他们都是原地放着,等待官府收拢。
幸存道众皆环列副阶与走廊下,由紫芝道人领班,开始诵经超度,这当然不是当下就开水火济炼道场,只是安慰生者,告慰亡灵罢了。
“大道澄廓,元理幽深。先天而生,运化古今。道无形体,澄滤身心。不贪不欲,不嗔不淫。是非莫识,表里思寻。身心清净,烦恼不侵。无起无灭,冥漠难斟。湛然空寂,了心无心。自然合道,众圣来钦。升朝金阙,游玩骞林。七祖解脱,永离幽阴。皆契心印,悟道合真。念念相继,勿起尘心。”
自主持以降,无论高功还是童行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情肃穆的为枉死的同道作别,吟唱似乎与上天有了呼应,星星点点的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落下,更似上苍也哀悼着无辜之人。化外之人犹自哀切,何况尘世俗人,那些劫后余生的男男女女也纷纷落泪,甚或嚎啕痛哭,或有劫后余生之喜,更为同伴遭受无妄之灾者悲痛。本来以为欢乐窝,谁料竟是魔鬼窟,清晨还是同行伴,晚归已是两世人。如何能让人释怀。
公良参军只怕这气氛伤了诸位长者心神,于是来劝承公精简队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开始绝非结束,承公当然也明白其中轻重,紫芝道人心领神会,只让紫霄观主持收拾心情,留下大队人马在此,其余关键人物往紫霄观停驻。
于是承公与公良参军与四名受了轻伤亲卫,紫芝真人又留下六名天罡羽士,率领其余十八人,宗淑、风鸣一行,以及雷厉率麾下射雕手,一众被擒拿贼人也被押着,还有紫芝真人门人照顾着的营丘栿兄弟二人,元二儿、霄春臣、仝十一郎、鬼瞳等重要伤员,还有两名女察子以及敬玉博、智金宝等人,一起往紫霄观而来。
半个时辰后,夜色阑珊,虽是夏日,在这山峦间已经透了些寒意。
雷厉与源净打前站,大队人马才到了到了山脚,源净已经领了着紫霄观道人上来接应。紫霄观虽然名声不显,根基浅薄,但靠着石场的收益,颇有些家底。这时候,只看还凑了驾着四五辆厢车前来接应,领头的乃是知客。已经知道同门悲惨遭遇,也是一脸的戚然。
“不必往观里去了,就去石场左近那处庄头里,观宇狭窄,又是深夜,不必搅扰他人,”
公良参军带来承公意思,紫芝真人颇有些诧异,原来这个酷暑时节大多河流都是枯水季,即便是丹水能走轻便客舟却也走不得大型货船,因此石材都是堆积在石场运不出去的,因此石场也是基本暂时停工时候,紫霄观主持向来大方,时常周济贫户,又何况自家雇工,也都是发了当月半数工钱,因此大多数人都返回家中,待下元节后才回来上工。而这处庄子就是平常石工石匠们聚居之地,如今只有几个石匠、管事和携家带口还当着观内佣工的二三十余口子住在这里。
看着公良参军的行止颇有些轻车熟路,紫芝道人也都随行其后,那些赶车的自然高兴,本来就是庄子里的,如此也不用来回绕路了。
早有人前去通报,众人才到庄子前,里面已经有些屋舍显出荧荧灯火,石场石匠大工领了几个中年人上来迎接,这些都是官府注籍的匠户人家,乃是紫霄观除了役钱,才雇佣他们来此,而他们也乐于本乡本土做活计,不必因为徭役而辗转外乡,加上这些道爷们慈悲,管了吃穿用度,又有片瓦遮蔽,还有闲钱可拿,自然是尽心尽力,因此听了有道爷召唤,即便已经睡下,也不敢耽搁,匆忙收拾便出门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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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观主持、知客与这大工陪着,那知客乃是伶俐人,将一行人安排在了庄内斋堂,便退了出来准备些夜宵去了。
莫看是个工场庄头,只看这斋堂规模和这庄子的干净整齐模样,也看得出来紫霄观的尽心尽力。除了世家杏林,就属道人们最知晓瘟癀之疾的危害,天台山当峹道观更以道医名满天下,对于人丁聚集之地,夏秋湿瘴之恶防范尤为谨慎。
这斋堂也是道人们专为石工们建设的日常聚集之所,如红白大事,消息发布或者货郎戏班子做社都在这里,说是斋堂乃是用山中老竹作篱墙围起来的前后宽阔都有百步的院子,简单的木门进去,右手戏台子,旁有茅厕,右手有水井,两侧有房舍乃是厨房,过了前院便是阔五间的正堂,左右有厢房,后面是房,穿过后门便是往石场而去。
一行人进了偌大的院子,车马都停驻到后院,伤者皆于厢房安置,将房收拾了,将被捕贼人押了过去。
雷厉分了几个射雕手按着吩咐守住了庄子往来通道,还请几位天罡羽士把这院子也周密守备起来。
拿了这么许多贼人,又经历如此磨难,但承公并不急于审问,这伙贼人也算匪类中的翘楚,若想得出实情,非要饥渴难耐、心焦神怠,不能老实交待。而审案之人则必须心神安定、气韵清闲不能审问。审案就是彼此互相煎熬,三木之下未必能拿到实情,只有灭了贼人神气方可探究究竟。
更有公良参军亲自去安排监押人犯,风鸣拉着三郎一起去,留下芦颂陪着承公,至于柳瑒、三娘正与六郎陪着仝家子弟,他们碍着身份其实也不想过多在承公面前露面。
风鸣、宗淑陪着公良参军来安排监押人犯,被捕获的贼人也有十三四个,其中半数都是有伤的,其中还有一个重伤,两个落了伤残。
射雕手与天罡羽士把他们都牢牢盯着,等待公良参军。只看公良吉符也不与贼人言语,指指点点间,本来还有些轻视他这士的贼匪,也莫名惊诧起来。
“这三个都是贼首,分别关押,与其余贼人不要关在一处,”
公良参军又指着其余人继续说道,
“这三个关在一起,这四个关在一起,他们都是不同山头来的,混在一起关押。这两个分开关押,专人看管,一个天生横力,脑子缺还不笨,这个是土夫子出身,仔细搜身,莫让他掘洞跑了。”
底下人都是精锐,不折不扣的来执行此令,那巨力汉子看被识破,还想挣扎,又被多上了两道绳索绑了。这房面积不小,只把三个贼首和这两个提了出去,分别在左右厢房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