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我……?”不自觉地低声重复着她的话,脑中又回想起在隆安村客栈里所做的梦,那华服女童高举利刃,杀气腾腾地瞪着我,是真的要杀我。
下巴蓦地一痛,她手上用力,脸上却有着可以滴出水的柔情蜜意。
“小美人可以放心,我现在不会动手的。”苏玳放开了我,直起腰来,走去对面的石壁坐下,轻松地笑道,“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可谓生死与共哦。”
没有她的提醒,我还真的忘记了目前的处境。
坐下后她就没再说话,一时间,石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火苗“噼啪”的烧的声。
我还在想着苏玳所说的话。
这副身躯,不是我的。
苏二小姐从来做事谨慎,她要杀一个人,绝对会去确认对方是否完全断气。她对我说过,已经杀了爻瑟,而那时候她以为爻瑟是十二,所以正确来说,她杀的人,应该是我。
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却霸占了爻瑟的身躯,活了下来。
我居然……是个死人。
极力地要回忆起当初自己是如何被苏玳所杀,但除了那个梦外,我一点记忆的痕迹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在石室里,浑然不知时辰,似乎才刚进来不久,却又恍惚已经过了半生。
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对面,苏玳纤瘦的身子斜斜地挨靠在石壁上,双目微闭,看似安然入睡。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柔美的睡颜,那样天真无邪。
据我对她的了解,不可能在这样的处境下酣眠,所以,她在试探我吗?
她说过要除掉我,我就不能反过来先除掉她?
不是没想过。
只是,时机未到。
狭小的密室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浑浊的,我们若真要自相残杀,根本无须动武,只看谁能耗到最后。
七年前的那场撕斗,尽管苏玳坚持已经把我杀死,但我确实活了下来,活到如今。
谁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抱着长剑,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目前唯一可以做的而且必须要做的,就是保持体力。
然而,紧绷的神经却无法放松,无论身体疲惫到了何种程度,头脑都不自觉地保持着清醒。
时间流淌得轻忽,无声无息。几次睁眼,看到的石室都是同样的光景,不禁让我有种时光静止的错觉。
无从知道苏玳到底有没有醒过,每次看向她时,她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计算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肚子饿是其次,糟糕的是我开始感到喉咙微微发涩,用不了多久,便会转为干渴,没有水,以我目前的体力,大概撑不过五天。
根本用不着苏玳动手。
反正都是死,不如……
抽出了半截的剑身被火光映得雪亮,折射开去的光芒正好落在对面那人的脸上,我心下大惊,连忙还剑入鞘,光影在她平静的睡脸上快速地弯过了一道弧。
她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碎长的额发随着她绵长的呼吸微微轻颤着,清俊的脸容略显苍白疲倦。
眼前倏然掠过她舔嘴唇的画面,难道,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感到了口渴?
苏玳毕竟出身娇贵,这样的折磨,恐怕还是初次遇上。
心头的沉重感蓦然消失,重新闭上双眼,我等待着倦意袭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听到一个极细小的声音,透着无限哀伤地呢喃。我稍微侧耳认真去听,它便又销声匿迹。
大团的黑雾翻涌着往四方消散,云烟渐淡,迎入眼帘的,是那条熟悉的长堤。
平波卷絮,汛远槎风,阴沉的天际流云低垂,雾气连江,穷目难望远景,隐约只见苍山一角。
我举步欲行,却发现不远处的堤边,正有两名孩童背对着我,相互挨靠而坐。
走近了,他们却浑然不觉,依旧指着流水行云,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