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开课前,所有人都交上了抄写的校规,谁也没想到的是,辛夷竟然在这堂课上点名叫人当堂背诵,首当其冲便是符羽。
符羽一遍都没看过,自然是一条完整的都背不出来,气得辛夷胡子都翘起来了,他预料到这些学子不好教,可没想到这么难,他知道不少人并非心甘情愿来的科英学院,且多数人基本功全无,一切要从头教起,自己已经勉为其难了,可这帮世家子弟却没几个是省心的,第一次课业,就有一半的人造假,这股歪风必须杀一杀。
于是大家又被罚了,这次罚抄的是《鲁班经》,并且他亲自督阵,看哪个还敢找人代抄?
刚开始时,台下众人俱是正襟危坐,然而,半柱香一过,便有人神情倦怠,无聊至极,左顾右盼,抓耳挠腮。
那个人便是符羽。
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木案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瞧瞧那个。见辛夷正在埋头看,十分入迷,估计没人打扰是出不来的;又瞧了瞧江川,下笔风雷,入木三分,完全一副专心致志不受人打搅的模样,视线再往前看,落到了坐在辛夷眼皮底下的丁牧云身上,这一看,眼睛便眯起来了,离大谱了,平时无利不起早财迷心窍的丁姑娘,此刻居然身正头正有模有样地在抄,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符羽一时好奇,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奈何丁牧云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在写什么,不过从她一笔一划很是费劲的样子可以看出来,真是用心了。
反正他是耐不住寂寞的,眼睛看着江川心里有了主意。
“江兄,江兄!”他压着嗓子喊了两声。
江川闻所不闻。
他便抓起手边的纸张,团成一个团,朝他丢了过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川刚好弯腰研墨,于是小纸团便贴着他的发冠便飞了过去,落在了旁边的卢一尚身上。
卢一尚攻得石雕砖雕,对木工一技兴趣缺缺,正嫌烦闷之际,见有人“找”他玩儿,自然是乐得解闷子,捡起纸团来又给符羽抛了回去,符羽身子往后一躲,纸团从他面前飞过,落在了温冉的身上。
温冉这货原本想去的是翰林学院,要说四五经诗词歌赋,他张口就来,抄多久他都乐意,但要说抄《鲁班经》……那不成了,全身都在抗拒,手也不听指挥了,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各有各的姿态,完全不像出自他本人之手,并且这《鲁班经》上的每一句话,都恰如催眠的灵药,抄不到三句话,瞌睡虫已经遍布全身,迷迷糊糊间,头磕在了桌子上,“啪”纸团打在了他的脸上,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捡起落在木案上的纸团捏在手中,顿时来了,嗖地一下转过头去,见到的是身后数十双眼睛雪亮地盯着自己。
温冉乐了,心道,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手掂着手中的纸团,心里想着要抛给谁?这么一看唯鲁俊辰最是气人,那小子好像是故意似的,孜孜不倦埋头默写,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最可气的是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瞧《鲁班经》扔在一边,连打开都没打开,更气人的是一听背诵的内容,跟上一字不差,这么一比,显得众人不但愚笨还特别的不成体统,简直……是不忍孰不可忍!
温冉想到做到,一扬手纸团朝鲁俊辰丢了过去,好巧不巧砸在了鲁俊辰握笔的手背上,砸的他手一抖,笔锋拖出去老长,这一张算是白抄了!
气的鲁俊辰笔往桌子上一拍,蹭就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吼了一声:“谁啊?谁干的?”
瞬间,濯清堂内一片安静。
听到了喊声,辛夷的眼睛终于恋恋不舍地从上移开,抬起了头。
台下众学子惯是自小就跟夫子斗智斗勇之人,最擅长就是装模作样,立马夹起尾巴,端正姿态,认真抄写,辛夷坐在台上放眼看去,底下全都是埋头用功的好好学子,唯鲁俊辰鹤立鸡群,怒目圆睁,显得特别的扎眼。
辛夷的语气特别的严厉,说出来的话,听的人也是一脑门子的浆糊:“屁股长疮脚扎刺啦?你喊什么喊?瞧你那坐立不安的五脊六兽的样子,还有没有个人样了?”
底下全都在憋笑,符羽没憋住笑出了声。
辛夷大怒,喝了一声:“符羽。”
“学生在呢。”符羽憋住了笑。
“我问你,你笑什么?”
符羽一本正经道:“回夫子的话,学生小时候在乡下呆过,听夫子说的乡间俚语倍觉亲切,令学生想到了每次耕田时总爱训老黄牛的黄老伯,所以学生便笑了。夫子,学生是不是想家了?”
一句话把辛夷给问住了,便知这小子是个惹事的祖宗。
符羽见他没说话,便又道:“夫子没有回答我,那一定是学生错了?”
辛夷也是老姜了:“错哪了?”
符羽特别的诚恳:“就算是思乡情切,学生也不该在课堂之上夫子的眼皮底下摇头摆尾,信马由缰,洋相百出,嬉皮笑脸……”
旁人一听全都低头憋笑。
“行了行了,你住口吧。”辛夷呵止,又冲着众学子道,“你们都笑什么?我还没问你们呢,《鲁班经》抄了多少了?”
瞬间全都不笑了,埋头提笔,一副奋笔疾的模样,只盼辛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抽查抄写内容才好。
辛夷若有所思了一下,不再搭理符羽,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鲁俊辰:“鲁俊辰,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鲁俊辰正懵着,听辛夷突然问向了自己,一时间无从说起,支支吾吾道:“我……我……”
辛夷便看他更不顺眼了,声音也高了起来:“问你怎么回事,你大眼瞪小眼地瞧着老夫做什么?”
“啊?啊……”
“你啊什么?说话之前,夫子不知道要叫一声了吗?你爷没教过你为人学子要尊师重道?”
“……”
“就算你爷没教过你,你外祖没聋没瞎没哑吧?他也不好好教教你?”
后面的话太难听,以至于不能高声示人,变成了小声的嘟囔,“混账老王八,这就是你口中大有可为的乖外孙儿?我看是废柴一块。”
怪不得辛夷看到他就生气,要怪就怪他是丁墨山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