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看来你精神很好,寡人的医卷是有些效果。”
郑芙疑惑:“怎么会是你的医卷?”
嬴政将扶苏抱起来,看着她不说话。见郑芙仍是被蒙在鼓里,蒙毅幽幽说道:“你冠礼遇刺之后,大王深感生命无常,于是暗中派人搜寻天下医并单独放置在甘泉宫中。”
“多嘴。”嬴政瞥了他一眼,蒙毅眯眼淡笑。
“哦……”郑芙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关心呢。”
“有关你的事,寡人不可能不关心。”嬴政尚未思考便脱口而出。
郑芙一阵心悸。也或许不是心悸,只是找回了消逝许久的熟悉感觉。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始终有她。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接着便是淅淅沥沥的细雨,由咸阳宫,一路绵延至开府不久的韩府。
小厮手里握着竹伞,将韩非扶下马车,在他身侧跟随着走了进去。才从府门走入,小厮讶然:“这个府邸竟与公子在新郑的住处一般无二……”
“秦王有心了。”
韩非在院中驻足良久,忽而抬手伸出竹伞之外。闭上眼睛,细密的雨线扎在手心,微微有些寒凉。
咸阳的雨,与新郑大不一样。
或许,从此以后,唯有这座与韩国府邸相似的宅院能稍缓他的思家之绪,聊以慰藉。
连日以来,韩国公子韩非入仕于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秦国朝堂。秦王从未因一个臣子休朝数日,即便是他最为信赖仰仗的魏缭和李斯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韩非坐在庭中的屋檐下,拿着手里的出宫符令思索着什么。因他入仕,秦国的许多事情都已经浮出水面,他查到的不在少数,如果说即刻进咸阳宫告知嬴政,似乎有些太早。
桌上是一卷尚未完成的著,前些日子与嬴政昼夜而谈,他有所启发,又奋笔疾写下许多内容。
“非先生,延尉李斯来了。”小厮走入府中禀告。
韩非收起桌上的简,仰头说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轻缓脚步渐近,在桌案边停了下来。
“师兄。”
韩非转过身来,与李斯互相作揖行礼。
慵懒的日光之下,清脆微弱的落子之声不绝于耳。
李斯低眉,犹豫片刻后落下手中白子,说道:“当年师兄告别老师和我,返回韩国施展大志,我以为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韩非干脆利落地放下黑子,轻抬眉眼,换了个角度,宛若桃花般绚烂。
只听得他轻轻笑着,说道:“世事无常,即便是低处的沙子亦可随风高飞,韩国的人,为何不能到秦国来呢?”
“师兄说得在理。”李斯声音低沉,话锋一转,“不过师兄这一入秦,头顶上的风云立即变了方向,秦国已经聚成的高塔,似乎要再度散作流沙。”
韩非淡笑不语,又落一子,李斯接着说道:“有些沙子,即便被风吹散到天涯海角,仍会随流水回到故地。”
闻言,韩非停顿一阵,继而说道:“只要地质肥沃,沙可成泥,泥又作土,深入腹地,造福四方,生生不息。”
“李斯本以为,以师兄的惊世之才,即便在贫瘠之地亦可发扬光大,岂料师兄竟也期翼于肥硕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