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烟是在三日后见到林瑾玉的。
这三日,童老连个衣角都没出现,急得鱼跃和玲珑嘴角都冒泡了,可见沈灵烟无所谓的模样,鱼跃与玲珑愈发气恼,竟是和沈灵烟置气了,惹得沈灵烟哭笑不得。
“你二人不必这般,童老想来自然会来,着急也是无法。”
鱼跃与玲珑只作未闻,忙活着手上的活计。
“唉。”沈灵烟哭笑不得,“你二人这般,是想叫我心思不好,一旦心思不好,身子就不好,待瑾玉醒来,你二人就有苦头吃了。”
“待我醒来,要给她们什么苦头吃?”
沈灵烟蓦地一怔,随后缓缓地抬头望向屋门,林瑾玉就站在那儿,形容憔悴,身形单薄,无力一般地倚着门,可苍白如纸的面上却有轻轻浅浅的笑意,如春风化水,暖入人心,眸子含笑望着沈灵烟,再不见他物。
鱼跃和玲珑松了一口气,在林瑾玉缓步向屋内走时,二人忙退了出去,且贴心地关好了屋门,临了看了一眼两相凝望的二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毫无预兆的,沈灵烟含笑落泪,泪眼朦胧却仍紧紧地望着林瑾玉,心想,真好,他活过来了,终于又见到他了。
“莫哭了。”林瑾玉心疼不已,叹息了一声,伸手轻拭断了线一般的泪珠子,可总是擦拭不尽,索性将手碰着沈灵烟愈发瘦削的小脸,任滚烫的清泪灼伤他的手心,“你这样,我心都疼了。”
“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沈灵烟将脸埋在林瑾玉的手里,身子仍颤抖不停,在林瑾玉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无法陪伴,好在老天有眼,没有将林瑾玉从她手里夺去。
林瑾玉矮身倚着床榻,伸手揽了沈灵烟入怀,轻拍沈灵烟的脊背,小声劝慰道:“不哭了,再哭我的心该碎了。”目光落在沈灵烟仍是平坦的小腹上,温润的目光有了笑意,声音隐约颤抖,“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待我好了,东来居的荷香鸡你何时想吃我何时去买。”
角落里隐约有不稳定的气息,林瑾玉瞥了一眼,抹去沈灵烟脸颊上的泪,笑道:“有人已经喜不自禁了,真不知你是怎么折磨别人的,怎的不怕将人吓跑了?也罢,日后就折磨我吧,如何也不逃跑的。”
沈灵烟哼哼两声,故作别扭道:“我不想吃荷香鸡了,我想吃鸿运楼的鸡髓笋。”青山寺在西,鸿运楼在东,横跨了京城,说沈灵烟不是存心的谁信?
林瑾玉叹息一声,便应下道:“好,待我好了,一定将鸡髓笋献上。”随即窝在沈灵烟的肩上低低一笑,“灵烟,我差点就挨不过去了,可是俞小姐每日在我跟前念叨着要娶你回府,我怎么能死,只好咬牙撑着,后来又知道你有了身子,我更不舍得死了。”
沈灵烟只觉胸腔胀满了,有酸涩,也有幸福,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林瑾玉怀里,全然不见前几日故作的云淡风轻,埋在胸膛的脑袋闭了眼,深深地呼吸着林瑾玉特有的清幽,即便其身上药味甚浓,也难掩骨子里的气息。她舍不得了,怎么办?
“灵烟?”林瑾玉轻轻抬起沈灵烟的脑袋,沈灵烟眼里一闪即逝的伤痛叫他心慌,忙又追问道:“灵烟,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的伤痛,叫他有抓不住沈灵烟的错觉,即便沈灵烟就在她的怀里。
沈灵烟忙敛了神色,强笑一下,伸手圈住林瑾玉的腰,不无恼恨道:“王丞相要对靖国公府下手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林瑾玉的神色冷了几分,神情好似讥诮,“如今你我恩宠正盛,难免累及亲朋,你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沈灵烟轻轻点头,忽而想起蓝焰,便道:“蓝焰交了解药想换兰嫔一命,可惜那解药也是毒药,如何处置你且看吧。不过此次王丞相相对靖国公府下手之事是兰嫔透露的,她想保蓝焰一命。”
林瑾玉眸光深深,半晌道:“蓝焰想要活命,可以,只要他是个傻的,他便是长命百岁也无妨,至于兰嫔,不是个麻烦的,远远地送走就是了。”
沈灵烟无可无不可,只是窝在林瑾玉的怀里,想着能多享受一刻便多享受一刻吧,这样温暖踏实的怀抱,如何叫人不留恋。
当夜,暗卫给蓝焰灌了一碗药,蓝焰就傻了,不管往日如何阴狠毒辣老谋深算,如今也只是个不知事的傻子,兰嫔并未多言,只是拉着蓝焰的手道:“日后你就是我弟弟,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至此,二人被连夜送走。
皇宫御房,暗卫正低声禀报道:“主子,林将军醒来了。”
皇帝不置可否,问道:“林夫人身子如何?”
暗卫犹豫了一下道:“不容乐观,林将军好似还不知晓林夫人中毒一事,也无人向其提及,应是林夫人的意思。”
皇帝的朱砂笔一顿,眼前现了那张意气风发的俏脸,那样生动俏丽又不服输,良久,皇帝道:“给童老传个口谕,尽力保住林夫人的命。”似是轻叹了一下,“大好河山还未踏遍,她怎么可能甘心归去。”
暗卫不语,心头却纳闷,皇帝对沈灵烟也太好了,便是对后宫的妃嫔也不及如此,莫非……不该有的想法匍一萌芽就叫暗卫掐灭了,见皇帝不再吩咐,暗卫敛息退下了,可在皇帝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皇帝搁笔,闭目小憩,抬手轻揉了太阳穴,忽觉有细微的响动,再睁眼又一暗卫垂首在一旁,见皇帝注意到他,忙道:“主子,林夫人着属下送了两封信来。”言罢恭敬地将信呈上。
“她可还说什么?”
“回主子,林夫人说她会逐步履行应下的承诺,但今日另送了一份礼来,只是并非什么好礼,还主子莫恼,总归她没有坏心就是了。”
皇帝未接过,当先取出一封信,略作浏览之后眼里有惊讶,赞许,和庆幸,看罢,皇帝的目光立即落在另一封信上,这便是那不是什么好礼的礼了,手上并未停顿,取出信便一目十行的浏览而过,龙颜黑沉了,犀利的眼底有危险的光芒。
“你去吧,与她说一句,好礼坏礼,来者不拒。”暗卫应声而去。
这厢沈灵烟与林瑾玉相拥而卧,两人都无睡意。
林瑾玉的手温柔地覆在沈灵烟的小腹上,一想到里面孕育着他与沈灵烟的骨血,心内不由满足到无以复加,低低喟叹了一声,“往日我怎么也不敢想,自己能娶妻,还是心仪之妻,如今又有了子,只觉老天待我不薄,日后我定要加倍珍惜,护你与他一世安稳。”
“嗯。”沈灵烟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眶却酸涩了,若说从前不信因果循环,如今却是该信了,老天并非待林瑾玉不薄,而是何其残忍,母与子,若只能存一,又有何可欢喜?
林瑾玉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箍住沈灵烟的手臂紧了紧,清亮的眸子晦暗不明,话也不再多说,只是贪恋地呼吸着沈灵烟身上的清香,若隐若现,又极是温馨,是他一生所求。
就在沈灵烟以为林瑾玉睡着之际,林瑾玉似是而非地开口道:“灵烟,若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相信不论什么,只要二人齐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沈灵烟不语,只是往林瑾玉怀里钻了钻,却觉骨架咯人,忍不住嘟囔道:“这么瘦,抱着都不舒服,以后每日多吃些吧。”一顿,接了林瑾玉的话道:“我无事的,你不要多想,只不过这段时日不能陪你,心下不舒服罢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应是我陪你才是。”
“说的也是。”沈灵烟微微地挪动了身子,“那我就命令你,以后日日陪着我,如若不然我就去藏起来,让你找不见我。”
林瑾玉抱着沈灵烟的手臂突然紧了,不管不顾地将沈灵烟固定在自己的怀抱内,沉声警告道:“我不许,不许你藏起来,你不许胡闹,否则我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沈灵烟低低一笑,旁人却看不见,她虽笑着,却是满脸的苦涩,强自压下紊乱的心绪之后,沈灵烟打趣道:“若是我不见了,你另娶他人吧,好女子何其多,林公子这般貌美,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林瑾玉身子蓦地一紧,气息也变了,沉默了一瞬,林瑾玉倾身而上,吻住那张胡乱说话的嘴,沉重的,侵略的,是惩罚性的吻,待二人气喘不已时林瑾玉才侧身躺下,“不许再胡说了,世上女子千千万,可能入我眼的,也只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