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若啊,你小小年纪就进了宫,这宫里的事,你也看过了许多。哀家知道,天下人都觉得这皇宫是顶富贵的地方,也是最冰冷的地方。但是这皇宫里,不单单只有冰冷。”
“待以后,你出去了,回了南域。哀家希望你把这些年的冰冷都忘记,只记住那些暖和过的岁月。”
祁宋氏这句话,是提点,是安慰,也是敬告。
赵晴若点点头,道:“臣女会把太后的话记在心中。”
祁宋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今晚她和赵晴若说这些,也许是因为这一年来的事情太过令人伤神,也许是因为寺庙清净,心事需要寻一个倾泻的出口,而赵晴若就在她身边。
又或许是,因为看过了这许多,祁宋氏突然累了,想要放松自己。
祁宋氏睡下后,赵晴若走出门,看着天上孤高的秋月,想着祁宋氏方才的话。
祁宋氏和祁谨之间的关系,她一直看在眼里,却看不懂,如今,她好像懂得一点儿了。是,祁谨不是祁宋氏的亲儿子;是,祁谨因为当年明王祁诚的事与祁宋氏之间有着隔阂。但一步步走来,如今在这宫里,在这天下最高处,他们是彼此的依靠。
秋月如霜,洒满庭院,夜风微凉,吹动星辰。
赵晴若想起祁宋氏最后的那句话。
皇宫里并不都是冰冷。这句话,赵晴若心底时不同意的,因为如今,赵晴若见到的,都还是冰冷。
回宫时,是祁政去接的驾。
赵晴若从长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就看见了那个等在枫红处的身影。
前段日子祁政常常去盛宁宫请安,还有之前几次说话,赵晴若对他已是有些熟识了。
但是国华寺这一趟,在见到祁琬和听了祁宋氏说得那些旧事之后,见到祁政,赵晴若忍不住会想起明王祁诚和废太子祁敏,想起朝中的局势和他的未来。但是赵晴若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想的。
所以路上,祁政偶尔和赵晴若搭话,赵晴若都是按着规矩回了寥寥几句。
“这一趟去国华寺,皇祖母该是为了二皇兄和贞安皇后诵了不少经吧?”祁政道。
“太后娘娘体恤天下,也是为了万民祈福。”赵晴若面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今日出来前,祁政正好听见祁敏在陵园生病的消息,他本来以为会有人为祁敏请个太医去,但是那些人朝上提起此事时,祁谨和四哥与六哥都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意思。
此刻祁政听着赵晴若的回话,看着眼前规矩端庄,觉得她的规矩与端庄同那些后宫女子没有什么分别,说出的话也与朝上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分别。
祁政突然想起了灯笼,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扬了一鞭子走到队伍前头。
回宫后,祁政和赵晴若又陪着祁宋氏说了几句话,才一道离开。
两人走出盛宁宫,祁政正巧看见转角处有一盆祁敏留下的山水盆栽,又想起了如今独自在陵园病着的祁敏,突然对赵晴若说道:
“郡主你看,这盆栽可是当初二皇兄亲手修设的。”
他故意叹了一句,道:“这山林秀致,却少了些壮阔。郡主怎么看?”
赵晴若朝那盆栽看去,想起当初祁敏要将它摆在盛宁宫前时,还特地在这里站了半天做出一首诗送给了祁宋氏。
那样的人儿,其实本不该带在深宫吧。
听祁政评论这盆栽不够壮阔,赵晴若想起是他亲手把祁敏拽了下来,微微冷下了脸色道:“山有灵,树有灵,却被这方寸之间困住。不够壮阔,也许是因为从来就不想壮阔。”
说完,赵晴若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便匆匆找了个借口退下。
带走了几步开外后,赵晴若回头,却见祁政还站在原地。
其实赵晴若能理解祁政的所作所为。她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人。
也许野心,容不下情义。
她果然,还是对此敬而远之为好。
祁政想着赵晴若的话,似是又看见了灯笼的光。
一定要争吗?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后退。
“元德,那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让他去皇陵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