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你就算是悔,又有什么用呢?”
“你……你!”祁谨气结,江运兴见状想上前说几句话却被祁谨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朕不悔。朕有什么可悔的?她只要安分……她只要安分地待在朕身边,朕能护得住她……可她偏偏……”
“偏偏不甘,偏偏生怨,偏偏将自己葬在了这座宫城。”孟清歌接话道:“皇上你错了。”
“朕错了?”
孟清歌道:“在这里,单凭皇上自己,是护不住任何一个人的。”
祁谨突然脱力了一般坐了下来。埋在心中多年的伤痛今日被孟清歌翻了出来,祁谨的思绪突然乱成一团。
孟清歌知道,她一直知道长清宫的事情,怡贵妃的事情,她知道祁谨放不下,所以她进宫了。而祁谨知道孟清歌并不单纯,但是他放不下,所以他让她进宫了。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心思,维持着表面的爱慕宠幸。但是今日,孟清歌不想装了。而祁谨,被她这样一问,也突然装不下去了。
祁谨不知道孟清歌为何会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怒气过后,他坐在位子上,鬓间白发如同门外阶上的雪一样厚重,昏黄如暮色的烛光映在上面,照出了帝王的老态和疲倦。
祁谨看着孟清歌,看着她那张娇美年轻的脸,想起她曾给自己带来的欢乐,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今日对朕不敬,朕不追究。你回去吧,往后就安分地待在邀月楼吧。”
只是不轻不重的禁足,再没有旁的惩罚。这似乎是对孟清歌最好的安置了。但是孟清歌却不在乎。
她起身,看着年迈的帝王,嘴角仍笑着,目光有柔意,有怜悯,也有怨怼。
“但是,你是一个好皇帝。”
孟清歌缓缓开口,对祁谨道,然后没有拿琴,转身走了出去。
她今日来,只是想为祁谨弹一曲琴,或是,献一支舞。
祁谨听了这句话,怔愣了许久。待他开口想要叫住孟清歌,却见人已经消失在殿中了。
孟清歌一步一步地走回邀月楼。夜晚的雪越来越盛,她走在雪中,走过了长清宫,走过了未央宫,走过了重华宫,又走过了暖烟阁,最后在永安殿的路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到了邀月楼。
屋内,碧桃垂首等着,桌上摆着孟清歌吩咐她倒好的酒。
孟清歌坐下来,那一身茜色的舞衣落满了雪,她却没有感觉到冷。
见孟清歌拿起那杯酒,碧桃红着眼跪了下来。
“娘娘,其实、其实您要是求着皇上,还是能活下去的……”
孟清歌看了碧桃一眼,笑着道:“碧桃啊,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样傻。”
“这个世道,女子要活下去,很容易。但我不想这样活下去。秦淮灯火,皇宫富贵,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逃不开的囚牢。”
孟清歌看着杯中的酒,那是自己进宫时就备好的酒。
“当踏进这里时,我就没准备在这里苟延残喘。”
身为棋子要尽自己的职责,而成了弃子,她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而对于那个人,她这么做,也能让他松一口气。
“娘娘……”碧桃开口叫她,落下泪来。
孟清歌举着那杯酒,轻轻开口道:“等我走了。你想办法递个消息给赵晴若,她会保住你的。”
“只是可惜今年上元,我不能和她一起放灯了。”
“那个傻丫头,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好好走啊。”
孟清歌笑着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想起了那年上元和赵晴若一起放灯时许的愿。
愿,来生做一枝秦淮柳。只赏歌舞,不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