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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十)

尚修缙被人伺候着换了身素色的锦袍,从里间走出来时,犹如一位闲散贵人。 从前他多是穿着暗色的衣服,一行一动端正恪礼,就算在尚儿面前,也从不例外。 然而如今卸下重任之后,他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仿佛如今的样子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见尚修缙从里间走出,帝后二人忙起身行了礼。 尚修缙似是有些诧异帝后二人这个时间来甘泉宫,但心中思索片刻,便想明白了他们缘何来此。 他在上首坐下,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状似不明所以:“陛下和阿绍怎得这个时间过来了?” 尚儿和扶绍对视一眼,见她眸中似有些纠结,就听扶绍说:“听闻父后近日酷爱花草,又命宫人重新栽种了不少名贵品种,今日同陛下特来观赏。” 尚儿听他这般说,忙附和的点点头。 方才在院中见到道人,现下又见尚修缙同从前大不相同,尚儿心中诧异,想到原中女帝同太后,到后期的剑拔弩张,她心中隐隐觉得他是不是为了安她的心,才这般行事,却又不好直说。 索性扶绍读懂了她的纠结,替她开口,却又未有半分逾越戳穿,她心中甚慰。 尚修缙双眸半敛,身形虽端正,却不似从前清明端肃,莫名的竟给人一种慵懒的错觉。 “外面的人方才你们瞧见了,是云游的道人,”尚修缙面上带着笑意,他徐徐说着,声调如潺潺溪流,温润沁凉,“刘仙师曾为吾卜卦,测算出甘泉宫周边风水不利,须得重新栽植,以此改变风水。” 他说得随意,尚儿于是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有些复杂,想来倘若原主不那般荒唐,尚修缙也不会招来忌惮。 而如今,眼见着女帝越来越有个皇帝的样子,他便也乐得放手,虽说女帝大婚后有些改变,但帝王心性向来难以预料,他不敢托大。 “今日刚栽种完,想来外面风尘大,何必今日前来呢。” 尚修缙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在问,但尚儿听出他并没有问的意思。 “今日天气晴好,便想着同阿绍来看看父后。”尚儿也回以微笑,但她眸中带着淡淡的愁绪,将心中想法泄露了出来。 尚修缙不由一怔,以往坐惯了上位的人,现下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 “尚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尚修缙面带关切,这般问着,又斜眼扫视了一眼一旁的扶绍以示警告。 察觉到目光不善,扶绍略有些忐忑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也侧过脸朝尚儿看过去。 尚儿不知怎么得两个人竟同时看向自己,干脆耸耸肩,坦诚道:“父后为何会信这些道人啊?从前却不见您在此道上面用心。” 她这般问时,眸中已然不见了方才的愁绪,尚修缙思绪也便被她带向了别处。 “从前也不是不在此道用心,大概是机缘吧。”尚修缙微微眯起双眼,这般说着,却不会令人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父后随便听听就好,切不可过于轻信,亦不可服用他们进献的丹药。”尚儿不愿因为这些小事跟他争执,只得多加叮嘱。 “好。”尚修缙宠溺的看了尚儿一眼,笑着摇摇头。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也一同见见刘仙师?” 尚儿完全没有见道人的兴趣,但听了尚修缙的提议,一时改变了主意,她倒是想看看这位刘仙师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得尚修缙信任。 尚儿和扶绍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遂回过头去看向尚修缙,点点头,道了句“好”。 两个道人得了令后,一前一后先后踏入殿来。 走在前面的年长的便是刘仙师,手执一柄拂尘,行走间衣袂飘然,虽须发花白,但不掩其仙风道骨之姿。 而在其后的,是一个年轻的小道,进殿时不似刘仙师那般泰然,微低下头,有些诚惶诚恐。 刘仙师和小道先后向上首的三人行了礼,黑白交叠的道袍堆叠在身侧,肩背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既不会过于谄媚,又不会显得不顺从。 “刘仙师快请起。”尚修缙说着抬起右手,示意地上的二人起身。 二人站起后,恭敬的站在殿内。 “不知仙师师从哪位高人?拜于哪座道观?”尚儿打量了几番刘仙师,敛了笑意,语气中尚能体味到未能尽数散去的温和。 刘仙师已得了太后殿下的信任,原以为女帝年幼,加之听闻女帝对太后殿下颇为依赖,定然也会对太后信任之人宽和。 “回禀陛下,贫道

师从元清,携同弟子云游数载,早已未曾回过道观。”刘仙师一挥拂尘,白色毛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一手捋了捋花白胡须,从容回道。 尚儿微微点头,一直到这一刻,其实她的心中还是不相信尚修缙会相信这些。但她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眸光一亮,煞有介事的问道:“仙师云游时,不知可曾遇到过什么神奇轶事?” …… 夜色中的居延城被静谧的月光笼罩,月光潺潺如溪,也将城内的肃杀之气削弱了几分。 城内一座宅院中,两个黑衣男子先后从院中悄然跃出,倘若现下有人出来,就会发现硕大的月亮前,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身形矫捷,轻功煞是漂亮。 前面那人将头发全部束进冠中,后面的人只是将头发高高扎起,马尾巴一般的发丝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飘荡摇摆。 行了一段,二人从高高的屋顶上一跃而下,隐入墙体遮蔽的阴影之间,与夜色融为一体。 “铛铛铛……” 沉重的锻铁声自院墙中传出,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闷闷的咳嗽声。 扶昭轻巧跃进院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刀将那锻铁之人击晕,以防万一,又从腰封中摸出一早备好的蒙汗药,掰开那老汉的嘴,尽数将药粉倒了进去。 这时,另一人也翻身进了墙内。 “这间铁匠铺子内说不定有什么地道暗门之类的。”扶昭想起上次撞见的徐卫长,进到铁匠铺直呆了两三个时辰,就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玄机。 冉将军不知可否,同扶昭一同仔细的检查起铁匠铺。 这间铁匠铺同寻常的铁匠铺并无什么异样,院中一座茅草搭起来的棚子,棚内是锻铁所用的一应物什,锻台上正躺着一口半成品铁锅,角落里堆着一堆废弃的铁器和一大块铁矿石。 扶昭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老汉,在棚内寻找一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院中其他地方,除了一间简陋的茅厕,便只剩下两扇孤零零的院门。二人忽略掉茅厕,直接朝屋内走去。 屋内一共两间,外间摆放着锻好的铁器,铁锅菜刀农具等常见之物,这间土培的房子里物品规整的甚为整齐,一眼扫去清晰明了。 二人又往里间走去,里间是一张单薄的木床,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床单,床脚码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想着难道玄机藏在茅厕里的扶昭不由面露嫌弃之色,冉将军抬起手,用长剑挑起床板下垂下的床单。 果然!就见床单下赫然一个黑黝黝的洞,洞口能使一个成年男子顺利通过的大小。 扶昭心中一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提起。 这个洞口通向哪里?为印证心中猜测,他没有丝毫犹豫,又从腰封中摸出一支火折子,吹了两口,火焰顿时起。 他走在前,率先钻进了床底。 洞中并不仅仅是一条甬道,顺着台阶向下,有一处不算大的地下暗室。火光闪动,映出一道道凛冽寒光。 定睛看去,竟是一排排的兵刃悬挂在壁上,勾戈剑戟各类兵刃一应排开。 扶昭在见到此景之后不由有些吃惊,居延城内对于兵刃的管控相当严格,军营内有对应的兵器营掌管兵刃监造,民间铁匠铺理应锻造不出这么多品类的兵刃。 扶昭从墙上随便拿了一把刀,试着挥舞着手臂做出劈砍的动作,破刃之声自洞中响起,声响被骤然放大。 冉将军也拿了一杆长枪仔细看了又看,从工艺和细微处的标记来看,同居延城的兵士所用一致,当是出自城内的兵器营。 但…… 冉将军向扶昭走近几步,借着火光细细看去,又拿起长枪在手中掂了掂,面上逐渐露出古怪神色。 这些兵刃从外观看起来与营中兵器相差无几,但使用起来,破空之声却不够浑厚,拿在手中的重量也不大足。 “师父,这些兵器不对劲。”扶昭说。 火光映照下,青年面容如冷玉,他直直望向身边以黑布蒙面的中年男人,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那边还有通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扶昭将手中的刀挂回去原处,绕过冉将军,向另一侧狭长的通道内走去。 冉将军也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放回远处,跟在青年身后,向前继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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