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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九)

天色初明,晨光笼罩大地,武英殿内的烛光在这一刹黯淡下来。 大殿内有一瞬的寂静,坐在上位的女帝未发话,阶下群臣便也耐心的等着她,似是有种女帝若不应,决不罢休之势。 武英殿配殿内,扶绍全身贯注的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心中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原本女帝新婚不足一年,未有子嗣,本不至于如此,但因上元灯节之事,群臣对皇位承继便上了心。 眼下,除了纳妃以外,唯二的办法就是女帝尽快怀有子嗣,但…… 思及此,扶绍一时有些头痛,他们至今尚未圆房,这事儿…… 扶绍抬起手,撑在额前,一时只觉得这事无解。 “众卿的意思,朕明了了,只是眼下应以西境之事为重,待西境之事解决,”尚儿的声音从正殿传来,显然她同扶绍想的一样,这事无解,只能先缓兵之计,“到那时,再说吧。” 尚儿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面上不辩喜怒。 百官见女帝终于退让,也不便再步步紧逼,恭敬行礼之后,朝会终于散了。 尚儿面上疲惫之色尽显,扶绍走在她身旁,也不多言。 待二人走到玲珑殿前,刚要入内,便因一旁突然出现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二人一同向那人看去,就见原来是程巍,此刻正跪在地上,向二人行着礼。 “程将军请起。”尚儿出声。 扶绍在看见程巍的那一瞬心中不由一凛,随即想到方才武英殿中发生的事,又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番情绪变化都只在瞬息,且扶绍隐藏的很好,因此并未叫身旁人发觉。 程巍得了令后,站起身来,恭敬的垂下眼眸禀报起来意。 “昨夜子时,臣带人巡视之时,发现泽芜宫宫墙下有些异常,”程巍语速不急不徐,声调也是不高不低,“臣恐有不妥,令人前去查看,竟发现了此物。” 说着,他双手捧上一物。 二人向他手中看去,却见那是一小截白色的蜡烛。 一小段蜡烛而已,许是谁随手丢弃的,但程巍特意前来,显然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果然,就听他继续说:“泽芜宫为废弃冷宫,鲜少有宫人会去,且这段蜡烛看起来显然是近些时日丢弃在那里的,臣就命人沿着宫墙搜查,果然在一处墙下发现了一个狗洞。” 废弃宫墙下有狗洞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女帝大婚之前,尚修缙曾下令命人将上阳宫上下彻底修整了一番,这么大一个洞不可能会有遗漏。 尚儿一时明白程巍禀报此事的原因,不由重视起来。 “泽芜宫所处位置靠近上阳宫外墙,这狗洞突然出现,恐有人特意凿出,与宫外相连。”尚儿担忧出声。 不怪尚儿会这么想,她和扶绍一直相信上元灯节的事情没有真正结束,对方还隐在暗处。虽然一直以来他们都怀疑此事与端王有关,但苦于寻不到证据,最近因为西境之事,派出一万军士,想来不论暗处的人是谁,现下都有些坐不住了。 扶绍原本隐于宽袖中的手悄悄靠近尚儿,似是试探着攀上她微微有些凉意的手指。 尚儿手上感受到一股暖意,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但不知怎得,在触到那股温暖之后,她心中的忧虑恍若被冲淡了许多,这一刻心中竟有些不舍,不舍推开这样的暖意。 见她不躲,他便大着胆子越靠越近,最后干脆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微微轻颤着的手,他稍稍使了些力气,似是在告诉她:不论发生任何事,他始终会站在她身边。 良久,他感受到手中的那只纤柔的手被他捂暖,她也逐渐镇定下来。 “程将军且派人暗中关注近日宫中守卫,若有异常,随时禀报。”扶绍淡淡出声。 程巍一直恭谨的低垂着双眸,因为并未看见帝后的小举动,得了命令,他跪地抱拳:“臣遵旨!”而后面对着二人后退了三步之后,转身离去。 “四喜儿公公,劳烦派宫人暗中查探其他宫殿是否还有狗洞。”扶绍又转过身对四喜儿道。 见扶绍这般说,四喜儿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是。 待一切吩咐完毕,二人一同向玲珑殿中走去。 …… 居延城。 夜幕下的城镇不见白日热闹,处处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 城内除了更夫和巡逻的士兵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扶昭下职后从军营中出来,骑马朝自己在城中置办的宅子行去。马蹄踏破城内的寂静,今夜无月,夜空中又蒙上了一层薄雾,他便只能循着

对这段路的熟悉程度摸黑回去。 索性他的宅子距离军营不算远,但需得穿过一片民宅。 在靠近民宅时,他勒紧了马绳,降下速度。 马儿哒哒走入巷中,扶昭循着记忆侧身去躲院中栽种的探出院外的树枝,刚走过树枝的位置便觉不对,马蹄走过的地方发出枯枝断折的声音,他探出手去,果然没有摸到原本应该存在的树枝。 扶昭有些疑惑,住在这家院子的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极其宝贝他院中栽种的这棵树,即使树枝已经探出院墙,却也没人敢动探出来的树枝。 而现在显然被人破坏了。 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找到想象中的火折子,无法照明,便只能提高警惕,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巷中一共有三户人家,很快便走到巷口,没有发生异常,扶昭心中稍稍一松。 然而,这种怅然一松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便觉不对。 黑夜中突然刮起一阵风,裹挟着枯枝砂石向他袭来,他扬起手挡住面门,屏息了一会儿,风才渐渐消停了下去。 他耳廓微动,敏锐的捕捉到方才风声之中夹杂着的踏风之声,便知果真如他所料,是真的有人。 他仔细辨着声响,待分辨处那人离去的方向,飞身朝那处追了过去。 夜色暗淡,扶昭完全是靠着声音和对居延城的熟悉程度向前,因为怕被前面那人察觉到,他一直不敢跟的太近。 很快,扶昭就跟在那人身后来到了城中一家铁匠铺子前。 铺子中禁闭的门内传来一声声锻铁的声音,借着铁铺门开阖时流出的光,扶昭看见那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不敢打草惊蛇,于是一直守在铺子外面,不知道过了多久,铺子中锻铁的叮叮声渐渐停了,那人才终于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泛白,借着微弱的天光,扶昭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然而就在看清楚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如置冰窖,心跳都仿佛顿住了一般。 …… 这日用过早膳,四喜儿跟在帝后二人身后,一同往西暖阁的方向走着。 “陛下,昨日搜查了一天,除了泽芜宫上面的狗洞,其他宫殿尚且完好。” 前面帝后并肩而行,二人宽大的袖子交织在一起,袖子下的两只手时不时的相触,又状似不经意的离开。 二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触碰,俱都将头扭向一旁。 身后四喜儿不知二位主子之间的小九九,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禀道:“近日太后殿下沉迷于莳花弄草,竟叫人将甘泉宫附近的花草全都铲除,重新栽种了个遍。” 扶绍和尚儿时常去甘泉宫,也经常看到尚修缙指点着宫人在院中栽种一些花木,但将甘泉宫附近全都铲除…… 扶绍和尚儿听到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觉得有些古怪。 时下春日,本就为百花争妍的时节,甘泉宫周围的花草长势好,只需宫人们用心侍奉,本不该大规模铲除。 况且尚修缙也不是大肆铺张的性子,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像是他的作风。 一阵带着丝暖意的风拂面,尚儿额前碎发随着风微微拂动,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件事情透着怪异。 “阿绍,我们去看看父后吧。”尚儿侧转过头去,面前的人接近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面庞之上,竟令他有了一种更甚于春花的明媚。 扶绍眸子被洒下的阳光映着,竟一时成了棕褐色,这样的他看起来,也更加温柔了几许。 “臣也正有此意。”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转了个方向,向玲珑殿外走去。 在靠近甘泉宫还有一段距离时,尚儿便闻到远远传来了一股土壤里特有的腥味儿。 待转过转角,走近甘泉宫,便果真见到如同四喜儿所说的那般,四周所栽植的花木尽皆被换了个遍。 春日的枝叶原本算不上繁茂,但眼下宫苑巷道之上绿荫笼罩,犹如夏日。 原本长势烂漫的花树,已经被一片盎然绿意所取代。 尚儿和扶绍见到此景,不由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诧异。 二人一同踏入甘泉宫内院,就见院中正殿之前,两名道人正恭敬的候在殿外,见到帝后并肩而来,纷纷跪地叩首。 尚儿眉头轻蹙,不知何时起,尚修缙竟信奉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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