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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四)

尚儿和扶绍一同用了早膳后,又一起去了西暖阁,扶闻绰已经等在里面。 见帝后二人一同进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行了礼。 尚儿绕过屏风,在桌案后坐下,没有过多的寒暄:“今日召老师来,是因着朕有些想法,但恐怕不甚成熟,还希望老师和皇后指点。” 莲花纹香炉上袅袅升起一缕青烟,飘至半空中时陡然四散开来,暖香便就此漾开。 扶绍侍立在女帝身旁,眸子微微低垂,恭谨有礼。 一道屏风之隔的另一面,扶相国忙拱手称“不敢”。 虽然扶相国说着不敢,但尚儿却依旧态度谦卑,徐徐将自己的想法道来。 “今日朝堂上,朕见众卿各执己见,久久商议不出结论,朕想陈留城既然兵力冗余,那便派出去一些也无妨。” 尚儿一边说一边从笔架上选了一支笔,在砚台上吸满了墨,突然手上动作顿了下来继续道: “既然各州郡无多余兵力,但倘若每个州郡调拨出十之一二的兵力应该还是合理的吧。” 说着,她抬起头看到屏风另一面的扶闻绰。只见扶闻绰抬起手捋了捋美髯,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见状,她恍若受到了鼓励,在白纸上边记边继续道:“陈留城调出一半兵力,其余各州郡再调出另外一半,这般于哪一处都不算是太大的压力,又刚好能解眉之急。” 她说完,刚好也停了笔,抬起头看向屏风外那个模糊的人影。 室内静默了片刻,尚儿迟迟没有等到扶相的回答,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扶相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进来。 “这法子……倒是可行,”扶闻绰目光落在屏风上橙红色的落日上,仔细斟酌道,“但……倘若真要执行下去,也要考虑诸多。” 扶闻绰说完顿了顿,似有些犹豫。 尚儿将笔撂在笔山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哒”声。 “老师有话不妨直说。”尚儿将手交叠放在桌上,连忙道。 扶闻绰抬起眸子透过屏风落到屏风后的案桌上,忧道:“此方法的确比先前的法子都好太多,但陛下远在京都,无法掌控各州郡所派出的士兵能力。” 听他这么一说,尚儿心中恍然。 确然如此,焉国的州郡有些是藩王封地,如同国中之国,皇帝的命令对于非封地的州郡来说,还算圣令,可旨意一层层的传达下去,其效力也便将有所减弱。更何况是封地,对于封地来说,皇帝的圣旨甚至都不如藩王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来的管用。 可如今天下的藩王守着自己的一片土地,安安稳稳过日子,甚是满足,又有几个愿意为了皇帝心甘情愿去卖命的? 胜了,左不过还继续当个藩王,倘若败了,担负骂名是小事,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都将毁于一旦。 再者说,静安王如今不还没成事,就算他夺位成功,能不能突破居延城都还得另说。 而方才朝堂上百官也主要是围绕这两个观点争论不休。 扶闻绰将此事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又道:“眼下朝廷最应防范的是西境各国之间会因着静安王的由头,动乱不安。” “西境各国休战十几年,怕都是在等这个机会。” 尚儿点点头,心中对西境局势的了解更加深刻了几分。只是她很意外,扶绍明明没有比她大多少,竟也在看到扶昭的奏折的第一刻便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 这般想着,她侧过头打量了扶绍一眼。 似有所感,扶绍同时侧过头去,二人目光交触,但很快各自扭过了头去。 扶绍半晌没有出声,此刻他轻咳了一声,却突然出声道:“其实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哦?” 尚儿和扶相国一同将视线落在了扶绍身上,扶绍此时站在女帝身边,气度从容,目光坚定。 “陈留城中不敢放松守备的原因,是自上元灯节之后,如今表面上看似已经揪出幕后之人,事态平息。”说着,扶绍抬起眸子,看向屏风外的中年人,“实则我们都知道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尚儿侧仰着头,听他这般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眼下定是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心态放松之时,也正是将他引出的最佳时机。”他说着双眸微微眯起。 “你有什么法子?”见他说完,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尚儿有些焦急的追问他。 扶绍挑眉看向坐在身旁的人,却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看向她时,眸中有光闪过,似是已有十足的把握。 …… 约么半个时辰之后,扶相

国起身告退,尚儿看着手下如鬼画符一般写出来的字有些出神。 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拿着毛笔的手悬在半空,直到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尚儿侧过头向一旁看去,只见扶绍眸中含笑,看看她又看看她写出的字。 方才注意力全在西境之事上,她又忘记模仿原身的笔迹,现下见扶绍神情,她一时心中有些打鼓,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尚儿恍然回过神来,一把将写过的纸抓起,团吧团吧,丢在一旁。然后拿起笔重新写了一遍,写完后余光瞄了眼扶绍的表情,见他没有怀疑,终于舒了口气。 扶绍眼见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了第一次的吃惊,等再次发觉她露出破绽,竟从心底里觉得她有些可爱,有些讨喜。 他按捺着心底里萌生出的一股想要揉揉她的头的冲动,用手指了指方才被她丢到一旁的纸球,道:“陛下还是烧掉的好。” 尚儿点点头,又将纸球捡了回来,起身走到小榻旁。扶绍取了火折子点灯烛,而后捧着等走到她面前。 满是折痕的白纸陡一接触到火焰,红色的火线向上蔓延,席卷着抹去上面的字迹,火线过后淡墨色的灰烬飘落在铜盆中。 她蹲下身去将手中已了近一半的纸张丢进铜盆之内,火光带着丝炙痛映在脸上。 这时,房门被叩响,尚儿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四喜儿站在门外道:“禀陛下殿下,端王妃求见。” 闻言,尚儿站起身,与扶绍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诧异。 因着端王妃只提了见女帝,扶绍便留在西暖阁中继续批阅奏折。尚儿独自一人从房中出来,向正殿的方向走去。 正殿之前,一个衣着华贵,仪容瘦削的中年女子等在殿前。 女子正掩口欲压下那阵上涌的咳意,余光瞥见女帝从西暖阁的方向走来,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跪地,一张口便先咳了起来。 她跪在正殿阶下,咳得原本就瘦削的人更加如风雨中飘零的落叶。 尚儿走下台阶亲手将人扶起,女子微微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却因着方才咳嗽,面上泛着绯红,我见犹怜。 “舅母身子未曾大好,就免了这些虚礼吧。”尚儿放开女子的手,向后退了两步,与女子保持了一定距离。 “臣妇……咳咳……谢……谢陛下。”说着,终究还是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常礼。 尚儿转过身朝正殿内走去,端王妃也抬脚跟了上去。 京中都传,端王惧内,眼下瞧见尚且带着病容的端王妃,尚儿心中多少理解了。 端王妃行止大方有度,跟在女帝身后进到殿内,见女帝抬手示意她坐下,方才堪堪只坐了圈椅的一小部分,双手搭在膝上,腰身挺直,目光微微下垂。 是个典型的王公贵妇。 二人落座,宫女进来奉上茶点。 “舅母身子不好,缘何还要特意进宫一趟?”尚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才议事时间有些久,现下正好渴了。 殿内用于计时的莲花漏1传来悦耳的水滴声,原本心绪还有些乱的端王妃,听着这声响,渐渐放松了下来。 “回陛下,听闻陛下于上元灯节重伤,本该一早来探望的,但因着臣妇身子不济,一直拖到了现在。”说着,端王妃又抬起拿着帕子的手,掩口咳了两声。 端王妃只说自己身子不济,尚儿自然早就听说过原因,现下只得宽慰道:“舅母有心了,朕如今恢复的还好,倒是舅母……” 她说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继续道:“从正月里落水,竟一直病到现在。” 端王妃见女帝这般,叹了口气,悠悠道:“承蒙陛下记挂,臣妇的身子无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下。 尚儿眸光微闪,捏着茶盏的手收紧,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家王爷为着臣妇的身子整日忧心,”说着,端王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无暇他顾,不能为陛下尽忠,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到动情处,端王妃直接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低声抽泣着道:“为此王爷和臣妇日日惶恐。” 尚儿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女人,嘴角几不可察的扯了扯,心中不由道端王妃此行的目的果然如她所料。 1莲花漏:古代计时器的一种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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