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
庄闫安顿时明了,视线落在崔时雨的脸上,恰好四目相对,小姑娘眼神透亮,就像雨后晴天一样。他咽了一口饭,内心五味杂陈,把视线移回来,继续说:“她说一直在通话中,你打了五个小时,煲电话粥?别是煳锅了吧?”
崔时雨正埋头喝汤,听到这句话,勺子顿在碗边,偏头看向聂廷昀。
聂廷昀嘴角勾勒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
“是啊。”他半真半假地把手机在指间一转,朝庄闫安递过去,“不信你看通话记录?”
庄闫安当然不敢真的查他的通话记录。
聂廷昀看着佛系得不得了,脾气一上来,谁都招架不住。
庄闫安连忙摆手:“得,算我多嘴。以后庄芷薇再问我你的事,我就说我不知道。”
崔时雨小心翼翼地搁下汤匙,也想问问身边这人?:你是忘了挂断电话,还是故意的?
一餐饭热热闹闹的,好歹吃完了,庄闫安识趣地先行离场。
聂廷昀和崔时雨在地下车里慢吞吞地并肩走着,找车。
“冷?”
地下车静得让人发慌,她打了个寒战,听到这声问话,未经思索地朝他看去。
聂廷昀作势要脱下那件衬衣外套,见她还不吭声,有点儿气笑了:“你每天说的话是有限额还是怎么着?”
她小脸红扑扑的,连忙开口:“不冷。”
他却已经将衣服一抖,扯住两个袖口,朝她围过来。她往后退,却没他手快,被合臂围了个圈。腰后一紧,那衬衫化作裙子,一直遮到她膝盖以下。
她左手无意识地攥成拳,抵在他肋下,轻轻的,几乎没有力道。
聂廷昀缓慢地退开,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是她的欲迎还拒,他恐怕会就势收拢手臂,揽佳人入怀。
可因为知道她不懂,连“顺势而为”也变得像是犯罪。
他带她出来,原是好奇她究竟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还有几分“被爱”的有恃无恐,现下却不知到底是在满足谁的好奇心,又是在考验谁的意志力。
谈情说爱,最棘手的情形不过是遇到一张白纸,或许该到此为止。
他若不愿做一只小白兔的领路人,就不该再喂下甜美的胡萝卜,害人泥足深陷。
某种本能让他对“纯粹”避之唯恐不及。
又或许,是他不忍总见她以壮士赴死的姿态走到跟前来,把一切都剖白奉上,换来他一场稳赢不输。
这样想想,他居然有些感叹自己的好心了。
他的善意本罕有,竟大发慈悲地给了这个小丫头。
终于找到自己的车,他先一步替她开了车门:送你回去。”
崔时雨再迟钝,也感知到气氛的微妙,上车后,偏头凝视他:“你不高兴?”
“没有。”她明知他是敷衍,却无法开口问出下。
我有什么资格呢?我们今天这顿饭,又算什么呢?
她不知道,自己连答案都没搞清楚,就被人不留痕迹地划清了界限。
杭市八月,赶上夏雨磅礴。
湿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避无可避。
一家普普通通的三星级酒店,十层走廊上,丫头们挤在一块儿领房卡,讨论如何分房,叽叽喳喳个没完,吵得冯媛西提高了音调:“行了!快点儿进屋休息!”
崔时雨正发到最后一张房卡,宋佳言朝她使了个眼色,抬手一扯她,两人手拉手进了最后一个标间。隐约的发霉气息扑面而来,可在这样的季节,已经见怪不怪。
崔时雨把行李箱放下,打开,一丝不苟地换自己的被套、床罩。宋佳言闷闷地把自己摔在另一张床上。
“又失恋了?”
宋佳言猛地撑着手肘坐起来,问道:“这么明显吗?”
崔时雨专心致志地套枕套,摇头:“不明显,猜的。”
宋佳言神色复杂地重新躺回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天我见着唐宁了。他说受不了我一个女孩家成天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他还说我的耳朵……”
宋佳言说着,哽咽了一下。
“他说我的耳朵看着吓人。”
崔时雨放下套了一半的枕套,回头看她。
宋佳言抬手遮着眼睛,崔时雨看不见宋佳言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的耳朵。那是很多运动员会有的“饺子耳”,耳郭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模糊了轮廓,成了一块硬邦邦的肉,不训练的时候,她会把长发披下来遮掩住。
每当露出来,旁人仔细看去,都会觉得有些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