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她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将视线转向窗外,才觉得放松一些。
可他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追过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比如呢?崔时雨蓦然转头看他。
“比如我几岁,家里几口人,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聂廷昀淡淡地问,“不好奇吗?”
崔时雨下意识地抿唇,露出两个小梨涡,脸色微微泛白。
前方是红灯,车停了下来,她终于轻声开口?:“好奇。”顿一下又说?:“可是与你无关。”
要说这话透着火药味,小丫头语气偏偏四平八稳,不带起伏。
要说是抬杠,这杠起得未免叫人摸不着头脑。
聂廷昀皱了一下眉,虚把着方向盘,趁绿灯亮起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他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她给出这个始料未及的冷脸,原因到底是什么。
崔时雨别过脸,任凭沉默蔓延。
她脑子里一团乱。
你想要我亲口说出什么呢?说你已经站在高处牢牢掌握了操控我心绪的手柄?说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说,聂廷昀,你说一,我不会说二,所以你随便凌迟我的心意吧,我都无所谓。
想到最后,她倒生出点儿懊恼。
——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差了?
直到车子停在地下车,他阻住她想要解开安全带的手,下车绕过去为她打开车门。她下车,恰好闯进他手臂与车门环绕的方寸之地里,进退不得,只觉他微微垂头,呼吸便扑在面上。
“我喜欢吃淮扬菜。”他退开两步,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抬起脸,张了张口,却不能够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今年二十一岁,喜欢吃本帮菜和淮扬菜。你的社交账号id是一串系统默认的字母,只发过一条宣布退役的状态。你不喜欢人多热闹,在我的记忆里,你总寂然傲立在人群之外。
可即便这样,也从没有人敢将你当作陪衬。千万人之中,你总是最光彩夺目的存在,像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昀,那是日光的意思。那光照进我生命里,就再也没离开过。
华尔道夫,霭云。
崔时雨坐在古色古香的包房里,往后一靠,就是船舷模样的栏杆,还像模像样地种了不少莲花,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手搭着木头栏杆,下巴搁在手臂上,琢磨着莲花。
聂廷昀在对面点单,菜名一个接一个地传到她耳里:“菜先这样——你吃米饭吗?”
听到他在问她,她坐直了回过身,摇摇头。
“那一碗米饭。”
崔时雨眨眨眼睛,摆弄着手里的热毛巾,他就问:“忌碳水?”
崔时雨终于有了反应,“嗯”了一声:“怕下次减重太辛苦了。”
聂廷昀不太认同地说道:“最后总要减重,趁这时候多吃点儿。”
她不置可否,被他看得发慌,又低下头,终于放过那条冷了的毛巾,开始折磨桌旁计时的沙漏。十分钟的沙漏刚漏了两分钟的刻度,被她“哗啦”倒过来,又从头来过。
聂廷昀说:“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小丫头摇摇头。
“这是给上菜计时的,超时的菜品他们要免单。”
“我不知道……”
她表情有点儿无措,聂廷昀盯了一会儿,笑了:“玩吧,又不差那两道菜钱。”
这口气,简直像哄小孩。
崔时雨耳尖发烫,到底把那沙漏放下了,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终于想起还有手机,于是如蒙大赦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翻开柔道群。
教练冯媛西发了新的日程表。
她因为手臂受伤,没法如期归队,看着底下一溜“收到”,遗憾地皱了皱眉,复制了个“收到”,刚发出,冯媛西的消息就到了。
冯媛西:“下月底全国大学生柔道锦标赛在杭市举行,女子四十八公斤我给你报了名。这次关系到你能不能再往上发展,得抓住机会,想好要走哪条路,趁早拼一把。”
崔小队:“好的。”
她一抬头,正好有人进来上菜。她搁下手机,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了座。
聂廷昀侧身站在栏杆边,时不时传来轻声低语。
她眼尖,看到他戴着蓝牙耳机,知道是在打电话,便起身帮着摆菜。菜搁了一桌子,有点儿挤。崔时雨伸出右手,正要接过一盘无锡小排,腕上突然一重,被紧紧抓住了。
“伤着呢,就没点儿记性?”
她吓了一跳,他脸上的焦急和微愠都很真切,她都不敢看下去,怕生出什么错觉。
他缓和了语气,松开手,说道:“自己注意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