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要——她才是独裁、霸道又凉薄的那一个。
即便理解不了,可这就是她给的爱。
她摆出罪人的姿态,做着世上最愚蠢的人也做不出的赔本买卖。
她不求回报,自顾自掏空,只留一具行尸走肉,好像要用单方面的献祭来证明,她给他的永远独一无二。
她的离开没有隐情,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献祭仪式。
那不是他以为的爱,是深渊。
这深渊吞没的不单是她一个。
他不能逃,无处逃,也不想逃。
聂廷昀想,这一次,他不会再任她肆意妄为。
刻下,他和她站在冰箱前对峙。
这是一个挺荒诞的场景。
冰箱发出“嗡嗡”的低频震动声响,她脊背靠着冰箱门,心思急转,表情却维持冷静,与他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而他在酒意的催发下怒到极点,有那么几秒,她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打她了。
好在没有。
崔时雨动了动唇,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突然听到“叮”的一声,饭煮好了。
真是绝妙的时机。
她清了清喉咙,在他“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表情里,带着点儿讨好地开口了:“我饿了……先吃饭?”
大约是她眼里的哀求神情太恳切,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说:“坐那儿等着。”
十分钟后——洋葱炒蛋,没肉。
崔时雨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吃了小半碗饭,抬起头才发现聂廷昀正看着她,碗里是空的,没盛饭,筷子整整齐齐地搁在筷架上。
她低声问:“看我能饱?”
“能气饱。”
崔时雨不吭声了。
他想起之前的话头,问道:“不给我一个解释?”
她犯了错似的,低下头,沉默着。
他给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一言不发地等着,好像天荒地老也能等下去。
见这一页实在翻不过,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和人待在一块儿,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可我生来就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就像你问我这个,我也没法回答你。”她停了一停,眼眶有点儿发红,很认真地歪着头说道,“可能我生来就是为了爱你的。
“所以想让你高兴。想你要的都得到,喜欢的都在身边,想做的都有自由去做……不想看到你被人勉强。
顿了一下,她加重话音,用有点儿幼稚的语气强调?:“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不行。”
他坐在对面,意味不明地咬紧牙关,牵扯得下颌微动。
崔时雨没有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轻声说下去:“我做的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不是没脑子、一头热地去做了,包括离开你也是。”
听到“离开你”这三个字,聂廷昀颤了颤眼睫。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做都做了,为什么还要走?”
崔时雨想了好久,才说:“我想,你应该是不爱我的吧。”
她连说这话时也是很温和的,可有一瞬,某种痛蔓延开来,让聂廷昀难以承受。
眼前的小丫头,却对他的痛苦无知无觉。
“你和人有婚约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你不喜欢我打柔道,我就不能打。你喜欢我在你身边,乖乖的,所以你总是让我听话,也不关心我是怎么想的。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你的宠物,可是我连质疑的立场都没有,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变成个一无所长的废人。我更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清楚地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很小声地抱怨:“太疼了,聂廷昀,疼得我连靠近你都觉得是受酷刑。”
每一秒都溺在绝望里的滋味,他怎么会懂。
聂廷昀毫无反应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那现在呢?我们又算什么?”
她困惑地歪头想了想,说?:“你有未婚妻,不是吗?是什么都行。”
是情人还是什么……她已经无所谓了。
“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就搬出去,然后……你可以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她近乎孩童的天真化成利剑,将他整个穿透,血肉模糊,却还不自知地继续说下去,“你总要结婚的,我们这个样子,庄小姐会难过。”
她说完,等了片刻,聂廷昀始终一动不动。
他想问,除了你,我还能和谁结婚?
他又想说,未婚妻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根本没那回事,你想了这么多,为什么在我面前一个字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