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秉暴起伤人的同时,李进见形势不好便扬起右手,顿时一股巨大的无形吸力自他掌心产生,就好像他手里攥着一个看不见的小型漩涡,骤然升起的吸力登时把挂在吕布身上的程秉拽得身形散乱起来。但尽管如此,程秉要杀吕布的心依然是铁了一般,他见李进出手制止,当下腰身一拧,眼看着就要把吕布的头骨折断。
我两步跨出一半,就听前面嘭地一声巨响,我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吕布就挣开了程秉的钳制不说,还顺势把程秉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李进见状猛地收止了手心的吸力,却发现在自己的内力作用下吕布之前竟然并未动上一动。那许慈在旁闪身挡在程秉身前,对吕布赔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看怎么好端端就动起手来了呢。”
许慈虽然表面上在给吕布赔不是,但以他所半蹲的地方来看明显是想挡住吕布不再进一步加害那躺在地上的程秉。程秉被吕布不知道用什么手法破了自己的绞杀,继而还以牙还牙用这种功夫把自己摔了个四仰朝天。大概程秉也知道,就算许慈挡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吕布要下杀手的话,刚刚在摔他的那一下只见有好些个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的手法,只不过是吕布没用罢了。
吕布一击得手后也并未追击,而是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程秉。那眼神好像就在说:就凭你这样的身手也配和我玩近战?
那程秉反应过来,登时又羞又怒,翻转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发作。李进断喝道:“许慈!扶程大人下去休息。”
许慈应声就去搭手程秉,那程秉见许慈的手到来显然不想束手就擒,跟着反出一爪去攻许慈肋下。我见这一爪异常之快,两人相隔又近,就怕那许慈就要反被程秉制住,就见许慈依旧笑吟吟地,不动声色就把程秉这一爪给化解了,然后抄手往程秉身后一架,立时就把程秉架了起来,两个人就往后堂走。许慈口中还念叨着:“你看看你,没喝两杯酒醉性就这么大……”
许慈将程秉带下去以后吕布就踱回了原位,先是向李进抱拳行礼才又坐下。李进脸上有些尴尬,强挤出笑意说道:“倒是让吕主簿看笑话了,进来州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程大人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吕布慢慢挥手笑道:“事出有因,想来程大人也是念及手足之情。”接着吕布话锋一转问道:“只是刚刚程
大人提到了曹操和桓邵两位大人,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深知吕布一向视曹操为知己,二人神交已久,在洛阳阅兵前更是促膝长谈一整夜,对天下大势逐个分析点破,好不快活。如今来到交州,却见那程秉口口声声诬陷曹操,所以吕布才会有失常态,突然间离席对那程秉施以教训。
李进叹一口气,这时许慈从后堂安顿完程秉出来,见到吕布和我又是逐个赔礼一番,才接过李进的话头说了起来。
“自黄巾反贼起事之后,中原各大望族和百姓南下避祸的人实属不少,其中也包含不少鸿儒和隐士,那桓邵大哥就是其中之一。桓邵大哥为人宽厚,性格刚毅,平素最爱打抱不平,因此在坊间也好、朝廷同僚也好,口碑一直广为传颂,是我辈学习楷模。”
李进听许慈这样说时不禁也点头附和,只听许慈继续说道:“当时桓邵大哥担任沛国郡吏,和沛国国相袁忠关系很好。那袁忠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的袁贺次子,身份华贵不说,为人也颇为狂气,但人品还是十分周正的。”李进听得又点头道:“不错。”
许慈继续说道:“那袁忠身为沛国国相,和同是沛国人的桓邵以及谯县人曹操都是乡里,也可能是那袁忠和曹操脾性太过相似的原因,他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彼此生事不少,每一次都是靠着家里的大族长辈强行把事情压下来平息的,要不然早就闹出大事了。”
吕布听后沉吟道:“年轻人好事相争也不为过,那这里外有桓邵大人什么事情呢?”
许慈听出吕布在有心帮着曹操说话,此时已经不知不觉中在言语中开始给桓邵挖坑下套,于是神色有些难堪地说道:“坏就坏在桓邵大哥为人太过义气,知道好友袁忠和曹操起冲突后竟然强行为好友出头,接连几次轻慢于他,所以招致曹操怨恨,以至于后来才招来杀身之祸。”
吕布闻言当即冷哼一声道:“以我对曹孟德的了解,寻常人若是怠慢轻贱于他,他顶多只打个哈哈一笑而过,根本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若是位高权重的人欺凌于他,他大概当场就给杀了,绝不会背后再去想阴招去陷害别人——说到位高权重,只怕当今世上还没人能大得过十常侍张让和蹇硕。曹孟德十几岁时就敢夜探张让府手杀十几人逾墙而走,二十几岁任洛阳北部尉就敢杖杀蹇硕叔父,又何来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桓
邵怀恨在心呢?”
许慈没料想吕布竟然会对曹操的事情如此了若指掌,任他头脑灵活,当即也卡在了那里。李进见了就咳嗽一声接过话来说道:“吕主簿的话或许没错,但也并非完全正确。那曹操虽然表面看上去豁然大度,实际上心思缜密的很,你所说的旁人若触了他的霉头他顶多是一笑而过不假,但心里怀恨却也是真。”
吕布笑了笑没接话,不知道是默认了李进的说法还是压根就不相信。许慈缓了缓接着说道:“不料那曹操如此平步青云,没几年就摇身坐上了西园八校尉的位子。上任第一天他曹操就拿着手中的公器强迫桓邵大哥前去京师自首,桓邵大哥无奈,只得远走交州前来避祸。万没想到那曹操不依不饶,动用他手里顶天的权力来给岭南王施压,逼咱们岭南王必须把人交出来才肯罢休。”
吕布听了又是不屑道:“那为何曹孟德腾达之前却一直没拿桓邵法办?说明他桓邵的确是做了违法之事才招来曹孟德记恨,之前不杀他是因为他躲在沛国相袁忠的庇护之下,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我猜测早先桓邵得罪曹操一事,大概率不是他为人仗义打抱不平,而是明知曹操势力不如袁忠,才借着主人的由头趁机打压挤兑,这不叫耿直刚毅,这叫落井下石。如今曹操得势,非得用桓邵当初欺压他的法子再欺压回去,这叫一报还一报,如此才公平。而且我肯定曹操一早就有杀他的办法,只不过强忍着不用,非得自己爬上高位了再对桓邵出手,依我看这才叫公平公正,否则曹操手下许褚典韦随便哪个挑出来也都杀那桓邵一百次了。”
李进听了也是愕然,倒是许慈颇有些激动的争辩道:“若你说他这叫公义——那么桓邵大哥怕牵连岭南王,独身一人进京去向那曹孟德负荆请罪,照你这么说的话,曹操那大英雄大人物,不得一笑泯恩仇才对?”
吕布当即斩钉截铁答道:“不会!以我对曹孟德的认知来看,他一定会当场羞辱桓邵一番,然后再亲手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因为他曾说过,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所以无德之人必杀之,才能对得起这天底下有德之人。要不然一昧的宽容忍让,反而让品性良好的人寒了心。”
突然之间吕布的话让我意识到,之所以吕布如此推崇曹操,或许正是曹操这个人具有吕布所没有的杀伐果断。就像刚刚许慈说得,若
是那人得罪了吕布的话,吕布肯定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就算是惹恼了顶多也就过去顺手把他杀了就算了,绝不至于工于心计地蛰伏这么多年,就为了反过头来再以相似的手法去折辱对方。即便是这样,如果对方肯千里迢迢上门赔罪,吕布一定也会宽宥于他不再计较的,而曹操就不,偏要再次羞辱一番后亲手宰了,教天下之人以此为榜样,再不敢轻慢于他。
可能正是布局眼光上的不谋而合,和性格上的圆缺互补,所以吕布才一直把曹操引为自己人生唯一知己的缘故吧。
再换句话说,要是长久以来在并州辅佐丁原的是曹操而不是吕布,真想不到丁原到底有多少种死法会公诸于世。到底是死于鸩杀还是死于网罗的罪名押解到京师去枉死,我猜每一种曹操都能给丁原准备出充分的理由。
许慈听后有些激动地说道:“桓邵大哥光明磊落,为了不让岭南王受到京师的牵连竟然独身去了洛阳。哪知道曹操那恶贼如你所说,桓邵大哥当众跪在那曹操面前乞求得到他的原谅,那曹操却说道:‘跪可解死邪’,于是一剑就把桓邵大哥给杀了!”
听他们所说着桓邵以前在沛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巴结上级袁忠故意欺凌谯县的曹操,当时他应该在辞官归家无事可做的时候,一没地位二没权力,整日里游猎驰骋或闭门读,正是韬光养晦的好时候。那袁忠既然是袁氏后人,那么多多少少肯定和京师的关系有瓜葛,搞不好就是张让或者蹇硕暗中指使袁忠在沛国对曹操施压的。曹操知道袁忠一时半会除不掉,但那个袁忠手下上蹿下跳甚至比袁忠都还要积极惹事的桓邵,他却要非除不可。于是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吕布说道:“我早就说了孟德为人,想来会这么做也不足为奇。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个桓邵以及去往洛阳并已身死,那程大人为何还怀疑我是孟德派遣来的刺客呢?”许慈听了脸上一黯道:“我们都怀疑曹操会双管齐下,一面做好桓邵大哥自首的准备,另一方面也暗中派人前来刺杀,以防桓邵大哥躲在交州不肯见他。”吕布听了便笑道:“孟德既然早些年就打算如此惩治桓邵,那么肯定会贯彻到底绝不变更的。二来既然你们都说桓邵是光明磊落之人,那想必孟德更是清楚,毕竟这是他的仇人,他肯定要比各位更了解他。所以既是通达之人,
知道他一定会去坦然赴死,所以何故还要另派杀手呢。”
李进这时止住二人的话头说道:“好了,这件事的确是程大人有冒失之处,所以还请吕主簿不要放在心上,他也是个耿直心快之人。”吕布见李进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好说。”李进又问道:“那么吕主簿和高顺兄弟不惜千里万里到我这苍梧郡来,究竟又是为何呢?”
吕布见那许慈确是李进的心腹,于是也不再瞒他,当下一五一十就把并州通天山黄海棠离奇消失一事给他讲了。李进听后神情大异,颇有些魂不守舍地问道:“竟然有这种事?那通天山本该在荆州桂阳郡才对,离这里不是很远,你们去找寻过没有?”
吕布就坦然说我们其实就是从桂阳郡找寻无果所以才来交州找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什么线索。李进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完这个消息后竟然像老了十几岁一样,满脸的锐气一晃眼都散了般,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一边,显然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极大。
我和吕布见状就在一边安静地等着,许慈见状忙上前给李进揉搓胸口和手腕,时不时还输送些真气给他。过了好久李进才悠悠转缓过来,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胸前衣衫,许慈大惊失色道:“岭南王你要保重身体啊!”李进不搭理他,只是越哭越凶,过不一会儿竟然嚎啕起来。我和吕布也相顾茫然,不知李进为何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只听李进扯着嗓子嘶哑地喊道:“阿黄,阿黄!本是我对不住你,现如今你不在了,我独守这岭南七郡又有何意义呀!”
说着李进内力一动,竟把身边的许慈震得倒飞出去。吕布见状就知道不好,跟着飞身蹿了出去。李进震开许慈后扬起一掌,只蓄了三分力就要往自己顶门上拍落。我曾在白马寺和他空手游斗过,知道这李进的外功练至巅峰后才转练的内功,如今内外兼修都是绝顶高手,他这一掌不用内力都能把石砖地板拍个窟窿,如今再带上三分内劲,怕是能将整个人拍得所有骨头都酥碎掉。
就在李进这一掌即将落下之时,吕布从旁赶到,长手一抄接住了李进下拍的手掌。但是吕布也深知李进的掌力厉害,于是不敢托大,跟着腰身一扭连扯带拽,竟把坐在地上的李进生生拉了起来。这一转一带化力之后,吕布又把李进平稳地放在刚才坐的地方,而那想用来自裁的一掌的掌力却不知去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