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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平三年(四十五)

是夜,黄海棠踩着月色前来见我。

前院依然有僧人咪咪嗡嗡念经的声音,太史慈说了,安世高将和支谶上人一样会连续开讲七天七夜,这期间学生们都不得离开白马寺,而讲课的僧人们也片刻不会停歇,除非用餐和课间休息的时候。

在一片混入风吹树叶与虫叫蝉鸣的夜里,我房间的木门轻轻被掩了开。黄海棠曼妙的身影遮住了月光,铺满了一地的银河。

我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直挺挺瞪眼躺着如同干尸。偶听得门声一响我突然吓了个激灵:他妈的该不会是刘备这个老阴比来暗杀我了吧?

就觉得一只冰凉纤细的手掌盖住了我的额头,见我醒着,黄海棠便坐到了我的床边,笑着问道:“身上还疼么?”

乍见是她,我顿时心口百感交集。从去年跟着她游历江湖的历历在目,到这些天她在天下英豪面前放声痛哭,好似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我挣扎着挪动两下,她的手从我的额头移到我的手上,轻轻按了一下说道:“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啦,你饿不饿?”说着笑吟吟回到桌前,我这才发现桌上还放着一个碎花包袱。

黄海棠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四样菜碟儿一壶老酒。她晃了晃,酒香味儿混着菜肴的香气就在小屋内蔓延开了。

她两手一撑,抱了桌子就来到床前。她又在我身旁坐下,拿了一只茶碗,把酒倒在里面,又取了调羹擓了一小勺喂给我。我喝了一口,那酒甚是辛辣,呛得我连连咳嗽。黄海棠又夹了一筷子肉菜,一只手托在下面,一直递到我的嘴边才喂我吃了。

如此吃了半壶酒,又吃净了四个菜码这才止住。黄海棠把桌子搬到一边,拿了酒壶坐在我旁边自顾自对着瓶口喝。我端详了她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幽怨地问了句道:“别人病榻前都是喂粥送药,你这倒好,半斤干子给我灌了进去,这会儿直想睡觉。”

黄海棠抱膝坐在床边,一条腿悠哉地在床边荡来荡去,她听我如是说

,又喝了一口酒,像极了去年在酒楼她穿花衣时的样子。

“喝多了好哇,一觉睡到明天了,有利于身体健康。”

而后我们又陷入沉默,可我满脑子都是她不顾旁人目光嚎啕大哭的样子。我有好多话憋在肚子里,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俩就这么一远一近地坐在一起,许久都没有和彼此说上一句话。后来前院在深夜时又吵吵闹闹起来,似是又开始课间休息了,黄海棠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碗碟儿一股脑收进包袱里。

我知道她要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留下她。

我叫住她,用眼神努了努包袱道:“那碗是寺里的。”黄海棠嫌麻烦不想重新打包,站在那儿和我对视一阵。我看她的眼神全是不舍和挽留,她看不懂,叹了口气又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取了两只粗碗放在桌上,重新系好包袱,走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说道:“要听话哦。”然后便飘然出室走了,屋里一片安静,静得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有些辗转难眠,可是身上到处是伤,又不能翻来覆去,黄海棠嘴唇上的温度还驻留在我的脑门上,那可真是比任何暗器都来得刻骨铭心。

那半壶酒的酒力慢慢催了上来,我一会儿梦到和黄海棠手拉着手仗剑天涯,一会儿又梦到兵荒马乱我在到处都是硝烟战火的废墟上独自蹒跚前行。

第二天太史慈来看我时一推门就咦了一声道:“我X,你小子偷吃什么了?怎么这么香?”我矢口否认道:“你几天没吃肉馋迷糊了吧,我浑身上下缠得跟个布袋似的动都没法儿动,能吃狗屁啊!”

太史慈左闻闻右嗅嗅,狗一样机灵,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喝问道:“不对!不止有肉,还有酒味!是永盛街头的烧坊老酒!在哪儿,给我交出来!”

他这一嚷嚷我才慌了,确实是我低估了这些闷在白马寺五六天荤腥不沾的狗鼻子了。我又不想旁人知道黄海棠夜探白马寺,就随口扯了个谎道:“昨天晚上我几个随从听到

消息,翻墙来看望我了。”

太史慈倒没起疑,反而感慨道:“寺院周围安排了不少好手把持着,以防再有人前来生事,你那几个手下没看出来轻功竟然这么好,连看守都给混过去了。”

我心想既然是黄海棠亲自前来,估计换了太史慈去把哨也看不住她,于是打个哈哈便含混过去了。又歇息了两天,安世高的课程基本结束后,前院乱哄哄的像是过年,想来是学习终于结束后寺院大开,不少家丁随从纷纷涌了进来,给各自的主子撑场面搞排场,不少高官望族挑来许多礼品,给寺院和外地宾朋相互赠送。

王世豪等人身份低微,进来转了许久也找不到我,最后被太史慈发现后给叫住了,吓得他们几个一哆嗦,还以为又要和太史慈开始干架。太史慈把他们带到我屋里时还在埋怨:“不是前两天夜里刚刚来过吗,怎么大白天的反而不认识路了。”

太史慈走后范疆辉恨不得抱着我哭一番,吴延基便骂他道:“顺哥虽然收了伤,但还在这好端端躺着呢,你当心给顺哥哭死了。”

他们正说笑打闹间,安世高在一众僧人的拥簇下进得屋来。连日的讲学使他面色苍白,看来这并不是争荣夺誉的事儿,换了给我一份儿铁打的小奖牌让我连续七天七夜卖命卖力,我宁肯不要这玩意儿也不出这力。可是安世高和支谶上人看起来私下关系不错,所谓佛学之争似乎是真的见解不一样,为天下苍生的心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安世高对王世豪他们躬身合十道:“老僧有些话想单独和高少侠说,烦请几位施主在外面稍等。”

王世豪哪里知道安世高是什么来头,我由于身上带伤没法大声吆喝,就见王世豪还待要和安世高理论理论,范疆辉却率先叫了出来:“说什么说?我们并州代表来寺里关了几天就伤成这样了,你们打算怎么给我们交待?”

吴延基一听这茬也开始跟着搅和,安世高虽然佛法修为精深,内功也是一等一好手,可是他这种得道

高人哪里和范疆辉吴延基这般市井小民纠缠过,没几句话就开始啰嗦不清,半张着嘴,一句话卡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直到我费尽力气指使王世豪把人拉开才算完事儿。

屋里就剩我和安世高俩人后,他长吁一口气,过来搭我手上脉搏听了一会儿,说道:“幸而都是外伤,再有一阵日子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欠起身道:“多谢前日大师给我传功护体。”安世高示意我不要客气,说道:“你和黄家妹子为了天下百姓凶斗各路高手,老僧才是感激不尽。”

听他说到黄海棠我就问道:“大师您和我师父一同前来,可是很熟吗?我师父和那个……那个李进到底怎么回事?”

安世高思索一会儿,面有难色地说道:“出家人不能背后议人是非,这件事以后若有机会还是当面问黄家妹子吧。”我听得大为不解,心想你不肯说还单独见我来干嘛,没想到安世高一副诚恳模样,说道:“少侠为了佛法之争不惜身受重伤,这些天都没能听老僧讲课,因此特地前来给少侠补一补课……”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一蹬两腿,浑身伤口骤然抽搐,当场疼得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身边只有范疆辉他们,并不见安世高和其他光头和尚,我心里踏实许多,知道这次是要回家了。并州虽然常年大风不断,干燥又荒凉,可是和车水马龙的洛阳比起来竟是那么亲切。

出城十里马车停了下来,打开帘子一看,太史慈和周瑜孙策正等在十里铺候着。他们登上马车和我道别,我心里莫名的温暖,之前还和太史慈水火不容,哪知道洛阳一行后竟然成了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周瑜和孙策人小鬼大,一个沉稳一个果敢,这般天作之合的搭配真不知几年后会闯出多么大的天地。

周瑜先是问了我的身子状况,又接着说道:“曹大人应酬太多,不便出城来送,他托我带一样礼物给你,让你回去后转送给你家吕主簿,说他见到这

个会比你学十车佛法还要高兴。”

说着周瑜从怀里掏出一片竹简,上面是曹操亲笔写的八个字:天下将乱,拥兵自重。

我原以为像曹操这般性格脾气的人写字起来会龙飞凤舞,哪里知道他的字工工整整,非但没有一丝狂气,却更像是教先生那般严谨,一笔一划都拿捏有度,绝不逾越半格。

我问周瑜道:“这天下不是早就乱透了么,为何还要说将要大乱?”周瑜笑道:“即便和高大哥说了,回去再转述给吕主簿时也会有所偏差,不若就直接拿回去 给主簿看,倘若真像你说的他和曹大人一般见识的话,必会自然懂得。”

我只好贴身收好,这时孙策说道:“我俩年纪太小,没啥成器的礼物送你,只能邀请你来庐江做客,我和瑜儿定会好好接待!”我听得失笑道:“那也欢迎你常来晋阳玩儿啊,我带你去北边儿大草原骑马打猎去!”

孙策听得两眼冒光,连声答应。这时太史慈在一旁扭扭捏捏,抱着一捧布包不知道在犹豫啥。孙策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道:“子义还在等什么呢!不是专程找人给高大哥打的么。”

我听得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太史慈没辙只好拆开布包,里面是一把金灿灿的环首大刀,竟是里里外外都是吉金打的,和他那把金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太史慈两手托着金刀递给我,刀背上的九个大金环哗啦啦作响。太史慈红着脸道:“你这土老包子,非得爱使这带大环的兵器,人家铁匠说了练功的才用这带环子的,正常打架的谁上这个啊,死沉死沉的。”

我接过来左右端量,喜欢的不得了。周瑜说道:“子义大哥说前阵子和你动手时看到你那把砍头大刀坑坑洼洼的,就私下想着给你换把趁手的兵器,这不,跑遍了洛阳城才给你连夜打了这么一把金背大环刀。”

我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几个又和我热乎着说了好一阵才依依惜别地下了车,在摇摇摆摆的车窗外越来越小,最终到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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