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宦官四十岁左右,身材纤瘦,身后跟随着四个黄门侍郎。可是就这么五个人来到平乐观中居然对这满院子的江湖好手一概不放在眼里,我虽然是袁绍找来的帮手,可是此时面对着众人杀气腾腾的眼神都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这五个宦官就好像视而不见一样,浑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袁绍见那宦官到来脸生不悦,也不上前迎接,便大大咧咧站在原地问道:“这都入夜了,封常侍到这里来干吗?”
那宦官拱拱手,不急不忙答道:“圣上意思刚刚下达,我等奴才也是没有办法,还请中军校尉多多担待。”说着身后的小黄门便要上前掏出圣旨,袁绍见状却一伸手打断道:“先别!我又不是宫里的人,怎么知道你们拿来的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依我看这天色也晚了,史侯就算入了宫皇帝也歇下了,更何况皇帝陛下近来的龙体也不太安康,这个时间入宫若得皇帝召见也是有损龙体,不如就让史侯继续留宿观內一晚,明天一早由我亲自入宫求证此事,回来再请史侯入宫不迟。”
封常侍面对袁绍的胡搅蛮缠也不生气,依然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问道:“所以中军校尉为了防止我们强行带史侯走,所以安排了这些江湖豪客在这里等候着吗?”
封常侍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四个小黄门也不待他发号指令便四下跳开。跟着就听观內大院里哀嚎声和惊叫声络绎不绝地起伏,吓得我急忙凑过去看,只见四条身影以极其高速的身法在跳动着,每到一处便施以手法,被突袭之人毫无反应,几乎当场就被一招制住,似乎是被封了穴道或是伤到了某处。
我正在诧异间,忽然觉得眼前疾风突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时一条黑影便跳到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发现旁边张辽和吕布同时以更快的速度分别捉住了这个小黄门点到我胸前的一指。
此时整个大院里只有寥寥几簇人还站着,其余人都被刚刚一番突袭点倒在地。这几簇人都有领袖似的人物挡下了小黄门的招式,此时正和我们一起僵持着。
吕布抓住小黄门的手腕,张辽则一只手搭在了小黄门的肩头。这小黄门和我差不多高,此时正一脸平静地和我对视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吕布和张辽的钳制。
那封常侍稍稍被场上的局势吸引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这几个
功夫不错嘛。”袁绍则是冷哼一声,但是显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游说来的天下高手,怎料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就被这封常侍手下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黄门给统统制服了,这叫好面子的袁绍如何不得恼怒。
只见另一旁制住小黄门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巨汉,个头几乎和吕布差不多高,但身材却要比吕布壮硕许多。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笑意的汉子和一个满脸阴鹜的华袍男人,我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不是刘关张三兄弟又是谁了!
再看另一个角落,一黑一白两个汉子掐着小黄门的左右手,和小黄门面对面贴脸站着的却是一个锦衣玉袍的俊俏公子,仔细看去却正是西凉的锦马超和他的西凉双虎庞德和马岱。
另外一处的小黄门虽然准确的命中了对手,可无奈一指点在对方通体赤红的盔甲上毫无作用,反倒被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这重甲汉子旁边站着两个身着外族服饰的男子,正是南匈奴大单于于夫罗和他手下的右贤王和左大将。
袁绍对我们制住小黄门的四拨人毫不在意,反而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些江湖人士们愤恨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封常侍闻言笑着劝道:“中军校尉莫要责怪他们,单单能接住我手下这一招的,也可以说是独步江湖的地步了。”说着他扫了我们几个一眼继续说道:“不错。”
就在这时,被吕布和张辽捉住的小黄门忽然一矮身,不知道用了什么身法,竟然从他俩牢固的手中滑了出去,继而脚下一点,又退回了封常侍身边去了。而这小黄门动身的同时,另外几个小黄门好像也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挣开束缚,几个人同时回到了封常侍四周,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都垂着手侍立在一旁了。
我在这里看的是叫一个心惊胆战——虽然早前已经听说过这久居深宫里的宦官们都掌有天下一等一的武功绝学,而且之前张杨带着我们查探情况的时候也和那个清癯宦官交过手,但是直至现在当场面对面动了手以后才蓦然觉得,这号称“天下第一”的绝学确实不是胡乱吹嘘而来的,就凭张辽和吕布的本事来说,如果他二人同时擒住了一个人,除非他能生出翅膀,要不然是无论如何也别想逃脱出去的。可正是如此,那小黄门我连他的模样都
没看清,就像个泥鳅似的轻轻松松逃走了,这叫我怎能不震撼!
袁绍这时也意识到场上还有我们这么几拨人没被小黄门突袭得手,于是就冲场上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些上来把他们解决掉啊!”
我听袁绍叫得那么响亮,心道这人也真是够粗枝大叶的,现下他正和那封常侍面对面站着,就不怕一句话惹毛了对方先拿他下手么?
然而我的确低估了洛阳的奇妙形式,任凭袁绍嚷得如此大声,可那封常侍仍然毫不介怀,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后,见我们这些人都略有动作的意思,跟着伸出一只手虚空向下一按,说道:“姑且歇息一会儿吧。”
顿时我就觉得有个巨大的力量在我背后使劲往下压我,立时将我的膝弯都压得弯曲起来,我觉得似乎再跟这股看不见的力量再对抗上一时半刻恐怕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它压垮掉了。
张辽在我耳旁叫道:“放松身子,快点趴下!”说完我便照他说得顺从这股力量,顿时觉得周身的压力小了许多,起初那股强硬无比的力量似乎只悬停在上方某个位置,一旦我矮身趴了下来就立刻不再受那力道压迫之累了。
对面的关二哥和马超还有于夫罗等人见状也都匍匐下来,虽然各个脸上都有愤怒之色,可是都搞不明白这股奇异的力量是怎么来的。我们趴下后觉得压力骤减,可是想再起身时仍然觉得刚才那股力量还停在自己肩背之上,想要站起来此时是千难万难,只能十分丢脸地继续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张辽一拳砸到地面上骂道:“这是他娘的什么古怪法术,怎么跟西川那群妖道如此相像!”
张辽的话猛然间提醒了我,那年在西川先是和东狼谷自立为王的黄巾贼马相打过一次,后来又和张鲁母子交手过一次,每一次都是超越了我的认知,使一些稀奇古怪的道术妖术,如今刚刚那封常侍的一按之下似乎又大有当日之奇状。
袁绍见此情景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有些惶然地质问道:“你,你使了什么妖术?”跟着脚下有些踉跄,全然没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只听他接着说道:“我可是袁家的人,你休想对我做什么手脚!”
封常侍双手负在身后,从容地说道:“奴才自然知道袁氏门人对朝廷的重要,所以还请中军校尉放心,奴才等只需请了史侯回宫,其余事情一概不会多管。”跟着
他抬眼盯着袁绍身后的观室大门说道:“更何况史老道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封常侍刚说完,内观大门边刷拉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道袍之人。我一见此人打扮心中忽然一动:又是一个修道之人!之前听吕布说了,皇帝內宫之中争斗不断,多有皇嗣惨遭毒手,因此刘辩出生之后就一直养在宫外的平乐观,而这平乐观的观主就叫史子眇,因此刘辩也被称为史侯。
自打前阵子去幽州找赵爱儿打听黄海棠一事落空后,江湖上各路修道之人仿佛一夕之间都没了声息,以前总是可以从一些深山老林里得知一些修道之人的踪迹所在,可现如今到处打听过了,许多结庐之处空无一人,好像天底下的修道人士商量好的统统不见了。
这史子眇也就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兴许和赵爱儿等人一样,这人的年龄早已超过面相所带来的猜测,正因为长期修炼道家秘术所以才可以保持容颜延缓衰老。我见到史子眇的出现内心激动极了,等一下若是战事解决后,不论我死乞白赖如何求吕布,也要请他出马帮我去跟史子眇说一份人情,教他帮我寻一番黄海棠的下落!
本来我们三个被袁绍和丁原捆绑着前来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现在突然见到史子眇的出现我的内心又高涨起来,原先谁输谁赢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可如今为了快点得到黄海棠的消息,我不断地趴在地上乞求史子眇快快打发了这封常侍回去才好。
史子眇一见封常侍便现有怒容道:“封谞!你这个不知所谓的黄巾妖道,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封常侍轻轻摇了摇头,又迎上史子眇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这里是皇城根下、洛阳郊外,同时也是天子脚下、大汉王朝中心所在——史老道,你以为这里是哪儿?你的私宅,还是你姓史的一亩三分地?”
史子眇轻轻拨开袁绍走在前面,下来台阶和封常侍对面站定,咬着牙说道:“这里是平乐观!是皇帝陛下亲自指定的御用道观!岂容你这黄巾野道来此撒野!”
史子眇说着袖袍一抖,就见他袖口里顿时向外倾斜飞出大大小小的铁器兵刃无数。如此近的距离又突然施以怪招,换了旁人估计立马就要被刺成浑身窟窿的死尸倒地了,而封常侍双手向后一推,连他在内的五个人刷一声向后疾速平移出去。
只听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自史子眇袖子里飞出的乱七八糟的铁器掉落一地,而封常侍等人已经刹那间转移到院子的大门口处去了。
我和张辽同时骂了句脏话,然后一起说道:“中黄太一!”
那年在东狼谷和黄巾贼马相作战时曾见过此等妖术,据说是张角的太平经上所著秘术,习练着可以瞬间增加身法速度,级别高者还可以呼引天雷帮助作战,当年跟马相一战可是没少吃了苦头,如今在这洛阳近郊再次见到这等妖术,怎叫人心里能按捺着住平静了。
我记得当日青城鬼母以性命召唤八部鬼帅之时,就以太平经作为引子打开了黄泉之门,按理说太平经应该不存在世上了才对。那马相身为黄巾贼首领的贴身仆人,在张角身死后偷了太平经远遁西川躲藏起来习练,直到道术大成之后才开始招兵买马意欲谋反,幸好被我们误打误撞赶上了,再加上西川十四猛将的协助,这才把一场天大的祸事消弭于无形。自那以后中黄太一之术便在人间消失,没想到今日居然在平乐观居然又见到使此术的高人,那马相和赵袛都会此术,但也只是仅限于自身快速移动,却不曾像封常侍这般还可以带着四个小黄门一起移动的,足以可见封常侍的道术修为是在半路出家的马相之上的。
史子眇一击不中,手指一曲一弹,地上散落的铁器像被细丝钓起来似的,跟着一弹指间又更加快速地激射向封常侍等人。那封常侍见铁器到来也不闪躲,依然是两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面对飞射而来的铁器兵刃,倒是他身后四个小黄门迅速跳至他身前,双手连连虚抓,只见那如同横着下雨般的兵器被四个小黄门纷纷抓落,而且每件兵器落地前都被施加了重手,直捏得那铁器不成形了为止。
史子眇件封常侍手下四个小黄门身手也如此不凡,便怒道:“封谞,你若尚有一点脸面,就该自裁在皇宫门口,而不是穿着皇帝赏赐的衣服在这里招摇撞骗!”
封常侍平静地注视着史子眇,缓缓地说道:“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过去。但是人的将来却是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的,我只知道我现在只为皇帝一个人效力,圣上的意思便是我的性命,任何人胆敢违犯天子之意都是与我封谞作为死敌。”
封常侍这般说着,脸上开始展露一丝笑容,而观內上方已然有了阵阵闷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