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笑吟吟地把长弓随手往旁边一递,曹性便赶忙过去双手举着接了过去。吕布对张辽喊道:“远,下来歇息一会儿,等下还要麻烦你带领兄弟们冲阵呢!”
张辽知道这是吕布在给他台阶下,于是也不计较,收了兵刃就要回来。马超见状接口道:“并州人,这就怂了吗?”
张辽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听马超这么说又站住脚,回转身来注视着马超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再遇见你,别太心急。还有就是——”张辽指了指吕布,对马超收起了笑意,“他也是并州人,而且还是我们并州人的老大。你如果能败下他再来跟我多费口舌吧!”说着留下目瞪口呆的马超悻悻走了。
张辽回阵后我们一拥而上,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夸他神勇。张辽情绪有些低落,面对弟兄们溢于言表的称赞只是摆了摆手道:“可别胡乱吹嘘了,我连那马超的一剑都接不下,还谈什么威震西凉呢。”
成老大见张辽如此气馁不禁急道:“说什么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一个人先败李堪,接着又以一敌二连败程银和候选两大高手,光凭这一点就给咱兄弟狠狠出了口恶气啦!”没想到张辽还是说道:“只是些虾兵蟹将罢了,胜之不武。”成老大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了。
我走上前两步,弟兄们自觉都给我让开了道儿。张辽看见我“嘿”了一声,说道:“好在顺儿早先暴打过这混蛋的师父,要不然今天非得把我活活窝囊死。”张辽这一说队里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因为在恒山比试一事我很少跟人提起,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今天他们亲眼见识到马超的厉害以后又听张辽说我曾揍过马超的师父,这一下弟兄们看我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我没理会张辽,先是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确信并无大碍才摔他后背一巴掌。张辽气恼问
我道:“干嘛啊你!”我接着又打他一下,凶道:“怎么,要是奉先不出手你就打算赌气死在头里不回来了是吗?”张辽一个“我”字卡在喉咙,直卡得他脸色涨红也没说出下面的话来。我语气不善地凶他道:“你身为大将,所想所虑的不是接下来怎么带弟兄们冲出去,而是在这里跟一介匹夫好勇斗狠,甚至还要以死拼命,你自己想想,就算你死了,充其量在西凉人嘴里说起来不过也就是个死于马超手下的笑话,而你先前连败李堪程银他们的彪悍战绩则不再被人提起记得。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么?古有西楚霸王打过多少惊天动地的胜仗,可就因为他最后垓下被围失利后流传在世间的就只有乌江自刎的传说。我这么说不是在笑话你视死如归,而是我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就算死也得死得有价值。如果牺牲我一人可以让被围困的弟兄们全部脱围我立即毫不犹豫地去死。可是仅仅只是斗一时之气的话,我觉得狗儿子你现在虽然武功高我许多,但是你的思想境界还不如我。”
我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张辽越听越是动容,最后等我说完以后便立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对我行了个大礼。张辽抬起脸来写满羞愧,当着众弟兄的面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道:“多谢兄弟醍醐灌顶,今后我一定会牢牢记住!”说着还要再拜,被我一把搂住臂膀,趁机笑话他道:“狗儿子也有打不过的人啊!”张辽恢复了往日的傲气神色,睥睨天下般说道:“下次再见面时就不一定了。”
那边吕布缓缓策马来到马超前面问道:“咱们是步战还是马战?”马超没有理会吕布的问话,反而叫嚣道:“如此一来你们并州的八健将可是彻底输给我们凉州了!”
马超这话一出我们这边人人气愤,西凉部的人却各个欢腾。马超脸上带有得意之色,不料吕布听过却哈哈大
笑。马超怒道:“你笑什么?”吕布半笑不笑地看着他道:“笑你小时候肯定特别贪玩,不听教先生的话,导致现在连识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容易搞错。”马超听吕布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不禁更是生气,喝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吕布没理会他,反而出手点将道:“程银候选、李堪成宜、梁兴张横、杨秋马玩,这八人是你西凉八健将,对也不对?”马超不知道吕布要卖什么关子,迟疑地不知道该答什么好,眼珠子转了几圈才答应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还用得着查吗?”吕布点头道:“的确是板上钉钉,你再看我们这边——侯成郝萌、成廉魏越、张辽曹性、宋宪魏续,这是我方八健将对吗?”马超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中原人不要动那些花花肠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人几乎都明白吕布是什么意思了,可马超和西凉部的人各个不明所以,越是见我们这边的人发笑越是急躁。吕布清了清嗓子,依次跟马超算道:“杨秋败下我方郝萌,然后由我方曹性打败杨秋。马玩上场后和曹性双双败下,接着你方派出先锋成宜张横,我方派出宋宪魏续,一番骑斗后你方二人双双败下,这才派出刀枪双绝的李堪来斗我方二人。宋宪魏续落败后我方派出成廉魏越,怎奈李堪武艺高强,我方二人再次落败。”
马超听到这里十分高兴,不住地连连点头。吕布接着说道:“这时我方派八健将中第七人张辽出场,先是败下李堪,后来又是一人挑二将,把你方后来的程银候选双双败下,这时你出场和张辽接战是也不是?”马超被绕得七荤八素的,焦躁道:“这哪里有错了?速速来战,休要废话不止。”吕布摇了摇头道:“你方才说并州八健将输了,这话是不对的。”马超惊愕道:“你们中原人说话如此不作数的?我亲手打败
张辽,还是你亲手接应的,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吕布转身与张辽等众弟兄哈哈大笑起来,张辽忍不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跳着脚大声叫道:“奉先说过要你回去好好学学认字识数再来你偏不听,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吧?”马超潜意识里察觉到有危险,但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漏洞在哪里,只好认为是中原人合起伙来骗他,毕竟连他自己和身后的同胞兄弟都没觉出哪里不妥,偏偏吕布就在这里跟他一笔一笔的算账,算得他是心烦意乱。
张辽见状更是高兴,大声喊道:“你是真不识数还是故意赖皮啊?你好歹也是西凉首屈一指的人物,怎地跟小孩子打架似的这么输不起?”马超勃然大怒道:“我怎么就输不起了?我哪里就输了?”张辽叹口气道:“不是你输了——或者说现在你还没输。但是你们西凉的八健将输了,输给我们并州八健将了。你们八个人被我们七个人全部打败了,我们还有一人尚未出场,而你们这边已经全部败下,由你这主帅出场压阵了。”
马超忽然就愣在了那里,似乎脑子在急速非转运算张辽刚刚所说得话。马超回头去征求部下的意见,却发现手下人和他一样陷入了惊愕之中,现在还没缓过劲来。马超的视线挨个在西凉八健将的脸上扫过去,直到看完最后一个人才非常用力地跺了一脚,看样子是算明白过来了。
我们这边的人顿时笑成一团,都说西凉是蛮荒之地,但是没想到堂堂主帅居然连算术都搞不清楚,三岁的孩子都比他更清楚此事,他却在两军阵前恨不得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掰扯着才能把这笔账算清楚,这等罕见的奇葩笑话估计等我们回到并州后就可以传得天下皆知了。张辽更是一扫先前之阴霾,拉着众弟兄笑得前仰后合,不住地学着马超惶惶无助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对着弟兄们点数查人头。
马超
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放话说道:“不要太得意忘形,先想想是不是有命回到并州吧!”一直没接话的吕布依然悠闲地跨坐在马上,又问道:“那咱们到底是马战还是步战呢?身为主帅,好歹得再打一场给你的兄弟们提提信心吧。”马超咬牙道:“对!还得再打一场,主帅和主帅之间的对决,押上西凉和并州的尊严!”
吕布听了连连摆手道“我哪里是什么主帅,我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主簿而已,连个武将都算不上。”
马超没想到吕布会这么坦然地认怂,不由得愣在那里,刚刚一番豪气冲天的话被人就这么打断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找回颜面。过了会儿马超才质问道:“刚才那张辽还说你是并州人的头儿,怎么突然就不敢认了?你们并州人说到底就是没种……”
吕布笑着打断他道:“不是不是,我说得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虽然我是带队来的,但我在职务上确实只是个主簿而已。我们这支队伍是董卓大人麾下的,所以主帅该是董大人,就好比你们的队伍里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将而已,而你爹才是这支西凉军的主帅。”
马超之前一心只顾着出风头立威名,虽然他是西凉军实质上的指挥者,但是毕竟他爹马腾还在这里,马超自领主帅名头确实让马腾有些灰头土脸,本来并没有人计较这个,但是被吕布在两军阵前戳破,马家父子顿时臊得有些无地自容。
这时马超再也气愤不过,从旁扯了一匹马翻身跨上,转了一圈提着一杆银枪就冲了过来,并且恶狠狠道:“我就先撕了你嘴,看你怎么再继续油嘴滑舌!”吕布随手往后一拔,从一名步兵手里抽过一支短戈,端在手里看了看,抬眼对马超道:“学问不大,脾气确实不小,看来今后有必要上朝廷,要多在西凉开设学堂才是。”
就这样说笑着,马超已然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