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那支骑兵人数不多,撑死了三五十人,从敌方后面突袭过来后没一会儿对方的包围又收缩起来。
刘备到了近前看到是我们几个人在死战也是一愣,但他好似没看见我似的,对身后的人指挥道:“先把撕夺百姓的马贼挡开,再来组织队形反攻。”
刘备话音刚落,他身后拨马出来一人,高大威猛青袍长须,倒提着一杆明晃晃的大刀,却正是关二哥。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了我一小会儿,忽而露出笑意道:“小顺儿干得不错!”跟着带着十几人打马往难民队伍前头去了,没多久前面哭喊声一片,只不过那哀嚎声不是来自百姓。
刘备继续安排手底下的人分批次和四周抢掠的马贼接战,我趁机喘口气,并打量着他带来的这些人。有些个壮汉是看着眼熟的,我琢磨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那次在古墙下和张飞讨粮时关二哥曾带他们来接应过,三十六员关西大汉,各个膀大腰圆,均是关二哥的贴身亲卫,只不过他们平时不太上马,因此今天各个跨在马上反而没一下子认出来。那次一战后关二哥感激我放张飞一命的恩情,转赠我三十六副盆领铁铠,至今还在晋阳城里存着,想来就是这些关西汉没来得及带走的装备。
这批关西汉分成两伙儿人,一拨跟着关二哥去了队伍前方,另一拨在刘备的指挥下栓马步行,抄着大刀就往附近的马贼窝里砍了过去。另外刘备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巍然不动的骑兵,两眼目空一切,对周遭厮杀震天的场景毫不在意,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好似来观光旅游一般。刘备也没打算动用他们,只是在对那三十六员关西汉下指令,并未动身边一人,想来是他自己的亲卫,不舍得在这种场合下耗损。
其实我一直暗中戒备着,生怕刘备安排妥当后对手下那十几个面无表情的骑兵发一声令,顿时杀我们几个措手不及。
可刘备对我好像丝毫不曾在意,就像白马寺后院暗杀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他是那么的坦然自若,在众多百姓的嚎啕声中有如天神下凡般神武飞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救世主的光辉。
附近的百姓见到刘备这般神姿不禁哭泣着下拜,看得我心里好不服气,妈的我刚刚带着弟兄们死战保全你们,到头来一个说句热乎话的都没有,刘备不过带得人比我多点儿、比我威风点儿,就这么轻易把老百姓的心给笼络走了,更何况他都没亲自下来接战,只是来回调度而已,气的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有甩袖而去的意思。
不久打退了混在队伍里的马贼,步兵们渐渐撤回到骑兵后面,那群虎视眈眈的骑兵们开始整队,马嘶人沸好不躁动。而刘备则松了一口气,对即将冲锋过来的马贼骑兵视而不见,往下瞥了我一眼,笑道:“还在害怕吗?”
我闻言大怒,恨不得跳起来和他对骂,可是身上都是新伤旧伤,连动一下都很难,便半倚着马车回他道:“老子都打成这样了,可曾怕上一点儿?”
刘备哈哈大笑,摇了摇头,半晌才收敛了笑容,阴森森地盯了我一会儿,看得我直发毛。我知道他指的不是马贼是他自己,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耸,努努力挺直腰板,接上他的目光。
刘备和我对视几秒,忽而松了一口气道:“今天有老二在,我不会动你,不过下次估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我嘴硬道:“要打要杀尽管放马过来,姓高的怕你不成?”刘备嘿嘿笑了笑,没再理我。
其实我心里慌得很,别说我现在动弹不得,就算是我好端端地在这里也经不起他几下折腾。刘备这人所练武功和别人不太一样,人家习武要么为强身要么为自保,跟人动手大多礼尚往来,几乎没人像刘备一样上来就下死手只为了杀人。兴许我能跟剑神李彦或者岭南王
李进打上几个回合,并侥幸占点便宜,并不是说我武功有多好,只不过是被我钻了空子逮住人家礼法上的漏洞罢了,我要是碰上刘备,估计话都来不及说上两句就被他当街捅死了。
关二哥处理完前方事宜带人回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蠢蠢欲动的马贼,和刘备换了一个眼神,得到许可后当即令关西汉全员上马随他出阵。
虽然刘备是个老阴比,但是关二哥对我一向不错,眼见他带着三十六个人就要往人家千员大军里冲,这和自寻死路没啥区别,于是当即大喊道:“二哥!你要去打,算上兄弟一份儿!”
关二哥颇为意外,勒住马回头审视我一番,见我摇摇摆摆撑着身子起来向他过去,确定我是真心实意要陪他赴死,当即大笑道:“关某岂会打没胜算的仗,兄弟你且看好,看看咱们横行塞外威震羌胡的打法。”
他这样一说我才想起,在我们前往定襄郡讨贼之前,关二哥一支人马就常年驻扎在龙首山,不断的和外族接战,向来都是以少胜多,所以即便他们走了边塞一带也比较稳定,出了鲜卑族偶尔劫掠幽并两州以外,其他外族都被关二哥以前教育的服服帖帖的,至今不敢胡乱生事。
只是他所说的这种打法我也只是听闻过,并未亲眼见过。关二哥问刘备身边一名随从道:“看清楚了?”那人也不答话,伸手遥遥一指,关二哥寻着望去,不久后点了点头,跟手下招呼一声,说完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大队马贼骑兵冲了过去。
我心里跟着一紧,刚想喊些什么为他加油助阵,却见关二哥身后的三十六员关西汉保持着一字长蛇的阵容,像一把尖刀一样笔直地向着马贼那边扎过去了。马贼见这三十几人不要命似的冲过来顿时大喜,嚷嚷着四散出击开始包夹,转眼关二哥的一条长队就淹没在众马贼之中。
我不禁怒火攻心,冲刘备气道
:“你好狠的心,居然让你结拜兄弟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刘备密切关注着前方战事,并无心思搭理我。我见他这样更是来气,又喝问他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啊?你所谓的兄弟就是给你踏脚垫底的石头块吗?”
这时马贼突然大乱,毫无阵型可言,边缘一些离得稍远的步兵居然开始胡乱逃散。刘备眼见于此大喊一声:“敌首脑已死!全部跟我冲锋!”说着打马向着马贼冲了出去,他手下那十几个亲卫也随着一同疾驰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我。
范疆辉挪过来,往车板子上一靠,疼得呲牙咧嘴,好半天才说道:“他吹牛逼的吧,就这么点儿人就能进去把人家老大给砍了?”王世豪幽幽叹了口气道:“也肯能只是单纯的装个逼呢。”范疆辉问道:“拿命装逼?”王世豪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可是前方却不像他俩调侃的那样,只见关二哥那一行人和刘备接上了头,几十人保持着那个一字长蛇阵在马贼队伍里左突右进反复冲杀,那些马贼没了首领的指挥乱作一团,又遇上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关二哥和刘备等人,顿时被杀得四下溃散,夺路而逃。
我们还在这边看得瞠目结舌时,刘备和关二哥带着他们的人已然折返回来了,虽然多少都有些挂彩,但是人数一个不少,气势甚是迫人。我撑起身子来对关二哥说道:“好厉害啊!这么少人就可以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他俩没理我,刘备策马回头观望一会儿,对关二哥说道:“马贼没有走远,败军正在集结。”关二哥也紧盯着那边,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是接任的出现了。”刘备点头道:“没想到这么快。”
接着他二人也不再多话,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关二哥直接拍马去了难民队伍的前方,他手下的关西大汉也随着他一同去了,连个招呼也没和刘备打。刘备则一
直杵在原地,观望着对面马贼的动向。
在关二哥的引导下难民队伍开始缓慢前进,人们都在传颂着刘玄德的美名,又见他亲自留下来殿后,一时间在庞大的难民队伍里刘备的名字风头无两。
王世豪把马车套好,范疆辉和吴延基先后钻了进去。范疆辉撩开车帘,对我伸手想拉我上去。我看着刘备的背影,比以前我认识他时瘦了不少,但是和难民已经他手下的那些兵士比起来,他还是更像一个富商富贾,而不是征战多年的地下势力的头目。
我问他道:“怎么,做戏做全套,你还真要留下来殿后啊?要名气不要命了吗?”刘备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又轻蔑又高傲,说了句:“比不得你打败岭南王那么风光,但是够用了。”
刘备对他身旁那十几名亲卫喊了声:“白毦!”那十几人齐齐喊了声有,跟着都从腰间摸出一支白色翎毛,插在了耳旁鬓间。刘备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慢悠悠地便向队伍前方去了,而那十几名叫白毦的亲兵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漠然地盯着前方正在集结的马贼部队。
我上到车里,范疆辉也看到了这一幕,不可置信道:“这些头上插白毛的是死士啊?这么勇的?”吴延基也震惊不已,说道:“我X他们连个指令都没有,好像非常熟练啊!那刘备只叫了一声他们的名字,他们好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马车跟着难民队伍开始颠簸前进,我掀开窗帘,见远处的马贼部队已经摆好阵势,这十几名白毦亲卫互相也不联系,只是口中发出大鸟一样的怪叫,打马就嚎叫着向马贼部队冲锋过去了,气势和先前随同刘备作战时完全不一样。很快他们就陷入到敌人的重重包围里,再也看不见了,但是很显然马贼部队也被这死亡冲锋给震撼住了,直到我们转过山去也没见马贼追上来,想来也是受到了一定的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