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鄄家距离沈壹昕家,直线距离只有六米,两幢别墅中间有一大片公共草坪,因为两家的娃年龄都相差不大,沈妈妈怀着沈壹柠的时候与怀着蒋鄄的蒋妈妈就有了很多沟通和交流。那时候的沈壹昕就已经显露出来不同于常人的能力,两位妈妈天天在沟通两家娃娃的区别,至于肚子里的两个,他们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定个娃娃亲,蒋鄄在他妈妈肚子里狠狠地踢了他妈一脚,他妈才放弃了,讪讪地说:“说不定都是女娃娃。” 结果生出来这么个皮小子。
蒋妈妈为了双方的友谊,请了个工匠,在草坪上铺了一条肠道,沈妈妈也在自家的围栏侧面请人开了一道门,却不想,直线距离六米的友谊在蒋鄄八岁的时候,变成远隔重洋。
蒋鄄小时候因为妈妈的原因经常和沈壹柠一起玩,但却和沈壹昕不怎么熟,尽管他是沈壹柠的哥哥,尽管他也会偶尔可爱地笑一笑,但是蒋鄄就是从来没有主动地接近过他。每次去沈壹柠家串个门,沈壹昕不在家,房间门就会关着,沈壹昕在家,房门就会是开着的,蒋鄄从来不敢进他房间,也就是好奇地往他屋子里望一望,沈壹昕倘若正好在里头,蒋鄄伸长脖子看他,他一回头看过来,蒋鄄就会像被吓着的猫一样,在沈壹柠眼皮子底下噌地拔腿往家冲。
沈壹柠出国以后,蒋鄄也就不怎么去沈壹昕家串门了,偶尔妈妈要给闺蜜的宝贝儿子送些特产或礼物什么的,也都是双胞胎兄弟石头剪刀布决定谁陪她一起去做这件事。
雪下了一夜。
蒋鄄模模糊糊地醒了,空调忘记关,焐了一身汗,他张嘴咳嗽一声,嗓子都有些干哑了,伸手摸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清晨 6 点 59 分,有条新消息,是沈壹柠晚上 12 点才发来的。
“我哥到家了(ー_ー)!”
昨晚上回去最多也就 9 点不到,没待多久,12 点回去的?
“他去哪了,那么晚才回去?”
蒋鄄给她回了消息,扔下手机爬起来去洗了澡,再下楼吃早饭。
雪已经完全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一点也没让人感觉温暖,蒋鄄照常打开阳台的落地窗,积满了的雪花快超过他的鞋面了。他在寒风凛冽里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伸懒腰,远远地看见对面房间里的影子在动,蒋鄄眨了眨眼看那薄薄的人影。
起得那么早,还是一身的白色。
尽管是寒假,又马上要到新年,但是学校每周还要上课 天,只是免了早读,每天都是测试,测完语测数学,测完数学测英语,加上外面的几个培训班,蒋鄄觉得自己还是很忙。蒋鄄一早到教室里,看着已经坐了一大半鸦雀无声的同学,绕到前座,敲了敲沈壹柠的桌子。沈壹柠抬起眼来,看到蒋鄄,撑了下巴嗯了一声,等他开口。
“你怎么不回消息?”蒋鄄凑近一点,眉毛挑得老高。
沈壹柠眉头一皱,抬手拿笔戳他的脑门,蒋鄄轻巧躲开。沈壹柠压低了声音,抱怨道:“我怎么知道?早上出门,我哥还没起呢。”
蒋鄄摸着额头腹诽:明明就起来了的。
顺手给她扔下一袋热牛奶,便回了后座拉开座椅一屁股坐下。
沈壹柠在同桌揶揄的眼神中喝了热牛奶,一早磕的怨气就消了,继续开开心心地磕。她有一个天才哥哥的事情人尽皆知,尽管自己不是天才,但是她一点也不嫉妒哥哥,因为她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蒋鄄从包里拿出沈壹昕留下的“习题”纸,还有几行诗句没有填进,教室里有信号屏蔽器,蒋鄄也不能查手机,而且他答应了沈壹昕不去查手机,他反复看了又看,将铅笔写的答案通通擦掉烦闷地塞进桌肚里。上午三节课,两节课考语,一节课讲解昨天的试卷,他便翻了翻课本,又开始坐着发呆。
考完试头晕脑胀,朋友没有吃早饭,一把邀过蒋鄄的肩,拉他去小店里陪他买早餐,他的学校为了学生在校内不能上网,一直沿用的是校园卡,现在全校只有高三党在读,除了教务楼和小店里,全都没有网络和信号。而教务楼前后门和外窗上,竖着大大的立牌,挂着长长的横幅:想好你是来找老师的还是来玩手机的,前者欢迎,后者毙命!
多么恶毒!
于是小店里一到下课,就挤满了少男少女,蒋鄄爱听音乐,每次都是下载好了带到学校,没事也不会想着去借网,被拉出来前,沈壹柠吼了一声,让带包薯条,蒋鄄还是和朋友一起挤进去小店里找到了,再费力地挤到收银台,掏出手机来付钱,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就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蒋鄄点开,对方说:“填了几组?”
是沈壹昕。
蒋鄄抬头似是看了看这里虚无的网络,身后已经排起了队伍等他结账,朋友看他没有动静,插过来用手肘撞他,抽了他手里的薯条,一并给收银员说:“不好意思,他在等我一起, 一起结账,谢谢。”
蒋鄄干脆出了门去外面等他,往外挤的时候,手指轻敲,按了回复:“不是三天?” 发完熄屏,站在门口抬起头来迎
着阳光,感觉阳光有了暖意,这温暖让他的嘴角有了笑意。
朋友出来,薯条往他怀里一塞,打断他的思绪,抱怨说:“你干吗?在里面抬着头看天花板,像个傻子!”
朋友叫余琦,长得蛮帅,就是因为笑起来嘴比较大,得了个大嘴的别称,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好,人家这样叫,他也就乐呵呵的这样应着,叫着叫着,就都叫顺口了,一直沿用到现在。
蒋鄄不说话,将薯条又塞回去给他,说:“你先回去,薯条替我给沈壹柠,我要借个网,”看大嘴露出疑惑又惊讶的表情,又特别重地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去去去。”
“一天天的,就给沈壹柠一个人买零食。”转过身又嘟囔一句,“这要不是知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还以为你追人家呢。”
蒋鄄听在耳里,伸腿欲踢他屁股,大嘴跑得飞快。
沈壹昕的回复压着上课铃声进来,蒋鄄感觉到手机振动,拔腿就往教学楼跑,路上还是抽空将他的回复看过了。
就两个字加一个符号:监督!
蒋鄄因为等这两个字,上课迟到被抓个正着,刚好考得不太好,语老师在学生学习上出了名的刁钻,蒋鄄在讲台领了试卷,便被罚在教室门口拿着卷子,站了一节课。耳边不时传来老师的无情吐槽:
“考试不认真,评卷还好意思迟到的那位同学,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都给我引以为戒!”
“看看这个题,稍微记一下,就能对,这题能错,那是出门没带上脑袋,谁错了?举起手来。”门外讪讪地伸出来一只胳膊。
“这么简单怎么就记不住?记不住还敢评卷迟到,胆大包天。”
老师像是背出来他的错题一般,次次都点蒋鄄的错题,蒋鄄感觉自己胳膊都要伸得抽筋了,“胆大包天的那位同学……”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才盼来下课铃起,老师掐着点结束了最后的习作题目讲解。
蒋鄄舒了一口气,气息还没吐完,语老师阴郁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怒其不争地吼:“蒋鄄,你跟我去办公室。” 蒋鄄的脸又垮了。
大嘴默默地吞回要叫蒋鄄吃饭的大嗓门,冲着回头对自己露出苦相的蒋鄄,默契地点头,比着 k 的手势: 你放心!兄弟!午饭我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安心地去吧!
一进办公室,英语老师的脸稍稍缓和了些,坐在椅子上,对站着的蒋鄄苦口婆心:“你说,怎么每次大考,你就考得很好,小考就次次都错得多得离谱呢?上次大考,语成绩还进了校前 20 名,你到底怎么回事?”
语老师五十几岁,戴着黑框眼镜,发丝都白了大半,用黑色的辫绳在脑后绑成一丝不苟的辫子,她也是蒋鄄的班主任,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蒋鄄睁着无辜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滴溜溜地看着这个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女人,“老师,我真的记性不好,实在记不住。”
“那 20 名是怎么考的?”
“临时抱佛脚呗。”蒋鄄嘟囔,放在身侧的食指开始抠他的裤腿侧缝。
“那你不能每次都临时抱佛脚吗?”
“老师,”蒋鄄一脸的为难,语气夸张地说,“现在可是每天都考,这样抱佛脚,我可能会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