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无言以对,忍住拿鞋板抽他的冲动,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懒,不认真,态度不端!你去,去吃饭,下午还有考试,再不端正态度,又给考砸了!”蒋鄄在班主任招手打他之前蹦跶出去,一溜烟跑得老远。
蒋鄄进了食堂,大嘴果真替他打好了饭菜,蒋鄄不挑食,什么都吃,就是特别喜欢的东西都比较固定,特别对胃口的菜能一连吃好久,大嘴照着昨天的样子一个个都来了一份,和沈壹柠坐在一起,饭已经吃了大半,一边吃一边等蒋鄄,他看见大嘴遥遥朝自己招手,赶紧奔过去吃饭。干饭大过天,冬天的饭菜凉得快,但是也架不住高中生得如狼似虎,要是等蒋鄄现在去打饭菜,就只能剩下白米饭和残羹冷炙了,蒋鄄加了些热米饭,就着菜大口吃着,耳里传来沈壹柠的声音。
“蒋鄄,我哥去你家干吗?”
大嘴饭还没咽下去,停下咀嚼的牙投来惊奇的目光。
“什么?大神去你家?干什么?”关于大神这个称呼,蒋鄄和沈壹柠已经一点都不惊奇了。
“我哥晚上 12 点多才回家,我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沈壹柠如是说。
大嘴的嘴张开,含着米饭叫出声来,“你和大神待到 12 点?太幸福了吧!都干了什么?”
蒋鄄起身抄起筷子头伸向对面敲他脑袋,“脏死了!吞掉再说话!你恶心不恶心!”
沈壹柠替他回答了:“你问我哥去哪了?不是直接从你家回的吗?”
蒋鄄睁着大眼睛看大嘴咽下去,才坐回位置:“嗯,我看他进了院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沈壹柠吃好,收拾好自带的餐盘等着他俩。
大嘴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一无所知,一脸茫然,“所以呢?你和大神晚上到底干了
什么?”
蒋鄄抬头,故意挑眉,语气里有些得意地说:“补习!”
大嘴一听就疯了,他是沈壹昕的狂热粉,高中最大的目标就是考上沈壹昕准备考博的大学,为了这个目标起早贪黑地学习,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跟着大神补习。
他捂着自己叫出声来的嘴巴,环顾四周投来的眼光,凑过头来,闷闷地说:“靠!!蒋鄄,你也太幸福了吧,大神给你补习,这什么天大的好事,怎么不落在我身上。” 盘里的饭菜瞬间不香了。
蒋鄄笑得酒窝深深:“就是要你羡慕嫉妒,嘿嘿~”
大嘴筷子一甩,仰高了头,“不行!我得回去拿行李,我要睡你家,我要和大神共度愉快的学习时光!”又低下头来问蒋鄄:“大神今天几点去你家?”
蒋鄄一愣,这倒是把他问倒了。昨天晚上,妈妈说沈壹昕 点半到,他来晚了些,但走前也没约今天几点见面,课间也就聊了两句,实在点算两句半,蒋鄄还没回复沈壹昕的后半句监督。
他今天几点来?
蒋鄄吃完饭坐在小店门口对面的草坪上借网,拿着手机,编辑了的信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心情郁郁地起身回教室,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给人用篮球砸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被砸的蒋鄄莫名心虚,对奔跑过来连连道歉的同学摆摆手,捂着被砸的额角回了教室,下午考试的时候额角隐隐发疼,考完蒋鄄伸手一摸,没有及时处理,额角已经肿得老高,眼睛周围都开始隐隐作痛,蒋鄄请假去了医务室,简单做了处理就直接回了家。
他最后还是没有问沈壹昕什么时候来,吃过了晚饭,和妈妈简单说明了伤处,蒋鄄换了一身黑色的羽绒服,穿了运动鞋沿着庭院的泳池边踱着步子,一来一回,一来一回,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被挤压过后发出挣扎的声音。
蒋鄄走了第十圈,掏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按亮屏幕,晚上 :39 分,他可能不会来了。
屏幕熄灭,蒋鄄转身准备往家门口走,静谧的冬夜里传来脚步声,清清浅浅的,一步一步踩在雪上,像敲在云里的闷雷,轰隆隆地炸在云里,却只传来温柔缥缈的声音。
蒋鄄回头,沈壹昕刚巧站在庭院的拱门口,身形高挑,还是像个雪人一样裹得严严实实,今天却已经带上了眼镜,呼吸间镜片微微有了一些雾气,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他看到了蒋鄄,说“你怎么又受伤了?”
沈壹昕的表情蒋鄄看不到,但是他很惊讶,为什么沈壹昕说又受伤了?许是记性真的太差,蒋鄄想不起来,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了,沈壹昕说得“又”无从考证。
沈壹昕走得近了,掏出手,摘了手套,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蒋鄄额头鼓起的位置上,皱了皱眉说:“好烫。” 蒋鄄身高才刚刚及至沈壹昕的耳边,被他手指顶着微微仰头,抬眼看沈壹昕低垂着看他的眼睫。指尖的指甲微微戳的有点疼,蒋鄄没敢动,沈壹昕也没有动,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
沈壹昕的手背上落了一片雪,蒋鄄看他抬起头来,被顶着脑袋的他,视线跟着沈壹昕望向头顶上方漆黑的天空,耳边传来沈壹昕的声音:“啊,又开始下雪了。”
一瓣接一瓣的雪花飘下来,轻轻柔柔又浩浩荡荡,有一瓣停在了蒋鄄的伤处,像沈壹昕冰冷的指尖,化在那处,凉凉的,蒋鄄滚烫的额突然就不疼了。
小剧场:
8 岁的沈壹昕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看着自己刚刚算过的题,觉得两位数的乘除有些简单了。可是自己好像又没有什么其他消遣,实在无聊得紧。
妈妈刚刚带上小柠檬去隔壁家玩,他还想要问问妈妈有没有更难一点的习题集,站起身走近落地窗往外瞅,却看见隔壁家最小的儿子,穿着灰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裤,抱着足球,努力抛高,落下的瞬间奋力地去踢,却遗憾错过。
他叫蒋鄄,好像和小柠檬一样大,他笨拙地捡了足球回来再一次抛高,踢,错过;又捡回来抛高,又踢,又错过;无数次捡回来抛高,无数次地踢,无数次地错过。
“有点笨笨的…”沈壹昕想,“他这样时间久了,站不稳肯定要摔跤的。”
沈壹昕干脆推了椅子到窗边反身坐下,左手支在椅背上撑住下巴,太阳太大,晃着沈壹昕的眼,眨眼的时候带起一片绚丽的波点,蒋鄄在这些波点里奔跑和尝试,看得沈壹昕昏昏欲睡,几乎趴在了椅背上。
蒋鄄果真摔跤了,沈壹昕醒了,突然有点兴奋:看!说了会摔跤的,笨蛋!
蒋鄄磕破了膝盖,眼睛眯着,看着像要哭了。沈壹昕看他想要哭的样子,有些失望:他一定是要放弃了!却又眼睛一亮,蒋鄄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去捡球,站在原处,面对着沈壹昕,这次他做好了预备姿势,奋力地将球抛高,再用力地抬腿踢,这一次他重重地将球踢了出去。
他成功了!
沈壹昕很兴奋,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无声地鼓掌。
蒋鄄兴奋地大叫一声,奔跑着去捡了球,转身却发现,没有人见证这奇迹的一刻,他可能有点沮丧,低了头,仿佛又要哭了! 然后蒋鄄回过头,从远处望来,目光相交的瞬间,吓到了沈壹昕,脸上绽放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蒋鄄眼里有泪,就那么和他四目相对,看得直白又直接。仿佛在问,你看到了吗?你是不是看到了?有看到对吗?
沈壹昕有些踟躇,但看他眼里含了泪,沈壹昕笑了,送给他一个大大的拇指。
我看到了!!你真棒啊!!!
蒋鄄微微张大了嘴,足球从手心里滑落,他羞怯地转身就往家里钻。沈壹昕默默地嘟囔说:傻瓜,膝盖还在流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