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倒不会拒绝这个要求,她走到燕殊撑开的伞下,只是始终与燕殊保持着距离。
他们在雨中沉默不语地走着,燕殊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女子,抑制住开口的动作。
渐渐的,黑色的伞面偏了偏,伞面一大半都偏向了赵明月一侧,让她的衣衫自始至终未沾上水滴。
少年肩膀的衣料却受了雨水的侵扰,上面斑驳着有了点点雨滴的痕迹。
“咳咳咳……”
赵明月耳侧传来燕殊压低的咳嗽声,她闻言抬头望了一眼才发现伞偏得离谱。
燕殊身上本就带着病,再淋雨病情可真要加重了。
赵明月指尖微顿,接着她下定决心,女子指尖攀附上燕殊冰凉的衣角,她一用力,一点点将少年拉进了伞下。
这是姐姐主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啊。
虽然赵明月只是怕他生病,燕殊心头仿佛被浇了股热血,兴奋得厉害。
他很卑劣,善用计谋赚得姐姐的同情。
他们到达了停尸房内,燕殊收伞时发梢、睫毛都湿漉漉的,他颤抖着肩膀,低垂着头,脊背微弯,看起来虚弱得很。
赵明月内心叹气,略带愠色地扫燕殊一眼,朝他扔了干燥的帕子。
马顺的尸体已经经过特殊处理了,气味并不重。
尸体长时间处于潮湿的泥土下掩埋,腐败的迹象比一般的尸体要严重,全身只有几处还有一层皮肉覆盖,骨架开始显露出来。
他的脸被食腐的虫子啃咬过后面部毁坏严重,马顺被掩埋时穿的一身褐色短打,现在剩了几片发白的布料。
马顺尸体全身黑青,肚皮不鼓胀,口鼻处没有水迹,符合陈大龙所述死后抛尸,经赵明月检查却没有外伤痕迹。
尸体已经掩埋过一段时间,光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赵明月准备尝试萧原赠给她的记录中蒸骨验尸法,就在她翻开骨头时,燕殊示意她仔细看这骨头。
赵明月皱眉观察,果然有蹊跷,这骨头黑得严重。
燕殊用一根银针探入尸体咽喉位置,取出后银针居然呈黑青色,燕殊取了皂角反复洗过也不见此色消退。
燕殊给赵明月看了银针的异样后包在纸里:“骨殖深黑,无外伤痕迹,并非殴打致死而是中毒所致。”
赵明月思考着,这便说明陈大龙当日的证词是在说谎,他现在还被收押在北监,去审问也来得及。
“赵大人,参……参见王爷。”
一衙役喊着“赵大人”便闯了进来,他进到停尸房内才发现燕殊站在赵明月身旁,他慌忙跪下结巴着说道。
赵明月发问:“什么急事,说吧。”
“前几日刚进北监的陈大龙,”衙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道,“他吵着要见赵大人,一连吵了几天,说自己还有事没告诉您。”
这不巧了嘛,赵明月点头让衙役带路,她回头看了眼燕殊。
燕殊自觉地低眉执伞,像是被顺毛哄好的小犬,默认一般跟在赵明月身后,与早晨的偏执样相去甚远。
北监内潮湿闷热,视线昏暗,守在这里的衙役们需要秉烛前进。
在衙役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关押陈大龙的牢房,窸窸窣窣的锁链碰撞声响起。
陈大龙走得有些吃力,他一把扑到了铁栅栏前,表情神经兮兮的。
燕殊将赵明月挡在身后,眼眸黑沉,一眼看不到底,晦暗不明的目光生生逼退了陈大龙。
陈大龙抓着铁栅栏,语速极快地说道:“赵大人,我当日其实撒了慌。
马顺他并不是被打死的,我当日看到了,是他给马顺灌了毒药,马顺才死的!
我看得不清楚,只知道领头那人体型肥胖,穿着低调,但我瞧见了他眼上的那块斑,他就是……”
“啊——救命,救救我!”
在陈大龙口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就在他要说出口之际,陈大龙轰然倒地。
男人面色狰狞,救命的话从大声到呜咽,他痛苦得满地打滚,赵明月急道:“快去请大夫。”
衙役们得了令,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走去。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陈大龙七窍流出黑色浓稠的血液,身体不断抽搐着。
赵明月往后退了退,她的身子发软,一股强硬的力道支撑着她,冰凉的手掌牢牢地挡住自己的视线。
燕殊眼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怒意,他眼底是沉郁的暗色,他几乎是一字一顿朝门外自己的侍卫道:“立刻缉拿汪安通,全城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