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赴宴的那天,照例是沈渊亲自来接宁清。
这次沈渊开的是沃尔沃。宁清坐进副驾驶,拍了拍因为内套了一条秋裤而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牛仔裤,“今天怎么没让张科过来?”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方向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为难他了。”
宁清听出他的嘲讽,轻哼一声。
他侧过身看她,抬手。她意识到自己没系安全带,快速地拉过右侧的安全带扣上。他收回手,虚虚握住方向盘。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宁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并不是在之前那个庄园。眼前是一个公馆式建筑,镂空铁门前有人替他们引路。
下车的时候,冷空气直直袭来,习惯了车里暖气的宁清打了个寒颤。他牵起她的手揣在兜里,两人并肩而行。道路两旁种着梧桐,早不复夏日郁郁葱葱,剩下光秃的枝丫上挂着零散黄叶,偶有黄叶受不住重力的吸引飘落下来。
宁清原以为会见到沈琬,没想到先见到的是个陌生女人,一个短发红唇的陌生女人。女人有着英气的剑眉,眉下是清亮的眸,是男女皆好看的爽朗之相,可惜涂的红唇太过惹眼,反而夺了眉眼的光彩。
女人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略过两人相握的手,挑眉道,“阿渊,不介绍一下?”
沈渊虽然略感意外在此处见到她,但依旧得体地维持着语气一如往常,“宁清,我女朋友。陈曼迪,我发小。”
简单寒暄之后,三人僵坐在沙发上。沈渊不说话,那个叫陈曼迪的女人也不说话。宁清不敢说话,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陈曼迪的敌意,尽管女人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
沈琬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她脱下挟裹着寒意的Maxara大衣,露出内搭的浴袍式羊绒衣和阔腿裤。沈渊起身迎了上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陈曼迪和宁清也起身。沈琬摆手,“曼迪和小宁都坐。我临时起意喊了曼迪过来吃饭,你们不要介意。”
沈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与之同时,宁清适时地摇头并咧起友好微笑,示意没关系。
陈曼迪接着沈琬的话说道,“是我给琬姨添麻烦了。”
沈琬亲切地拉起她的手,走到她身侧坐下,“哪里的话。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你跟小渊一块长大的。一晃这么多年,你就要嫁人了。当初我还觉得你俩……”
察觉到失言,沈琬顿了顿,转了话题,“先吃饭吧。我开了一上午的会,早饿了。”
这层是英式居家装修风格,所以用餐的饭桌是个圆形可旋转实木桌,不大。宁清很中意这个饭桌,因为方便她夹菜,不像上次去沈家家宴那种长条桌,她根本不好意思站起来夹菜。
沈琬先是夸赞了陈曼迪未婚夫的优秀,又讲起陈曼迪小时候跟在沈渊屁股后面跑的事儿。
陈曼迪不好意思地低头,“琬姨,别说了。”
沈渊没什么反应,平淡依旧。宁清悄悄用余光看沈渊,又被他逮个正着。她索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他见状夹了一大块西湖醋鱼放进她碗里。
她的笑意凝在嘴角。整桌子菜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西湖醋鱼了。虽然她不挑食,但这也不意味着放着更好吃的不吃,退而求其次吧。
她抿起嘴,硬着头皮尝了口,确实不太好吃。心上一计,她嗲着声音道,“阿渊,人家不喜欢吃这个。”
边说边把醋鱼夹给了他。宁清暗中小心地将自己咬过的地方夹断留在了碗里,所以给沈渊的那块压根没动过。
一直在摆谈的沈琬陈曼迪二人不约而同地噤声看向沈渊。
沈渊像是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自然地夹起碗里的鱼肉往嘴里送,容仪端正和雅。
饭局的后半段明显沉闷起来,沈琬和陈曼迪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家常。
饭毕,服务员端来红茶和点心。中途沈琬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微有不快,“阿渊,你出来一下。”
沈渊面上一派温和从容,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陌生的人,氛围有着微妙的尴尬。宁清没有跟陈曼迪主动搭话的兴趣,她的手蠢蠢欲动,想掏出屁股兜后面的手机下载某博刷刷新闻。这些天她为了考雅思恶补英语,自己给自己断网,除了微信以外的其余社交软件通通卸载个干净。
“余镜说你不太像沈渊会喜欢的类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宁清伸向屁股兜的手一顿。一上来就这么讲话,这攻击性她认可了。
余镜是吧,卖她是吧,行。宁清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余镜说你为了阿渊留了五年的短发,太可惜了,或许他喜欢的不是短发呢。”
宁清的头发长得极快,已经到了琵琶骨的位置。陈曼迪的面色一凝,盯着宁清倾在胸前的发尾,嘲弄道,“对你几分不同,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了。”
“没有没有,过奖了。”
“不过是运气好了点被阿渊挑中罢了。”
“承让了。你运气也好,会投胎。”
宁清嘻嘻哈哈的玩笑态度激怒了对面的女人,几乎使她口不择言,“你什么东西,跟我在这里横?还真觉得你最后能嫁给阿渊吗?如果不是阿渊选择了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跟我见一面,更不要提在这吃饭了。见了沈爷爷又能怎样,你最后的下场跟前面几位不会有差别的。”
天地良心,她开个玩笑而已,哪里横了。宁清只得顺着她的话问道,“您觉得我会什么下场?”
陈曼迪冷哼一声,“身败名裂,再也当不了捞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