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逃到几日。
谢玄慢悠悠地盖好被子,背过身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是没有脾气,今夜接二连三的,他真的怕被气得英年早逝。指望背后那个没心肝的女人来心疼心疼是暂时没可能了,谢玄只能干脆眼不见心为净。
一夜梦长。
谢玄醒得很早。
还不到上朝用膳的时间,他就起了身,独自在床榻边坐了会,似是回味着什么,而后才轻声叫了胡伽备水沐浴,回到寝殿,见虞枝也醒了过来,她正十分着急地往自己身上裹衣服。
谢玄看着那一成不变的素色衣服就觉得碍眼。他不让虞枝给元临守孝,她就变着法地挑了雅净的衣服来穿。
不用想,他只要一质问,虞枝就会立刻反驳道:我就是喜欢素净的衣服。
可是她从前分明是最喜爱艳丽的,站在人群中像只翩翩的蝴蝶,是游荡在花丛中的仙子,而不是尼姑庵里寡淡的僧尼。
“胡泉。”谢玄出声,“去叫内府给皇后订做几件颜色鲜亮的衣服,挑红的、紫的、黄的、蓝的这些,就用前朝国里江南各府上供来的料子,至于西域东胡交易来的奇珍异宝也都一应用上。”
胡泉一定是大早上没睡好,才会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陛下不是要厉行节俭吗?帝后本为一体……”
“节俭能节俭到皇后娘娘头上吗?”胡伽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抬手拍打了一下胡泉的冠帽,制止了自己傻侄子的愚蠢言行。
胡泉也回过了味,连忙跪下请罪。
谢玄挥了挥手,示意胡泉下去办差事,只是脸色不虞。一个女人能花多少银子?他又不是昏庸的元临,他一不造摘星阁,二不上供赔款,仅仅是给自己的妻子做几件新衣服又有什么的。
谢玄手从虞枝衣箧滑过,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里面跟守孝似的白色衣服一一丢出来让宫女拿去扔掉。
自从虞枝失宠于元临后,她行事便更加低调,加上她入宫许久,已经不算是新人,就学着宫里性格恬淡的老人一样穿起了素净的衣服,因此衣箧中大多都是规矩不出格的。
显然,谢玄都不满意。
虞枝忍下,默默系好了衣带,抗住了谢玄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还好,他没一举让人把她身上穿好的这件给扒下来扔掉。
只是……虞枝觉得谢玄停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太久了些。
“用膳吧。”谢玄收回眼神,平静的声音藏着些喑哑。
虞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经过昨夜,她心里的危机暂时解除,看来只要不过分地和谢玄反着来,她还是能吃到好果子的。
但是虞枝内心已经决定要干个大的——学谢玄造反。
虞枝闭了闭眼,尽量劝说自己是为了匡扶正道。若是父兄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们也一定会支持的。他们本就是元澈的忠实守护者,即使面临流放,他们也未曾对元氏一族有过不臣之心。
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过几日我会让你母亲和姐姐进宫陪你一段时间。”谢玄夹了一筷子青笋,搭配着热腾腾的白粥吃了下去。他常年在沙场征战,风餐露宿,养成吃饭迅速的习惯,因此说话是说话,夹菜的动作没停过。
“至于你的父兄,我已命人接他们回京。”谢玄给虞枝夹了晶莹剔透的东坡肉,给自己夹了如意凉糕。
“什么?”虞枝愣愣地看着谢玄,她从没想过她的家人还可以在新朝得到厚待。她们虞家为元氏鞠躬尽瘁,可是下场也不过是流放贬官,而谢玄分明与他们没什么牵连恩情,却免了他们的流放之苦。
“看来病还是没好。”谢玄伸出大手在虞枝额头上摸了摸,见温度正常松了口气。他听太医说惊惧过度最易夜半发热,担心了许久。
虞枝感谢的话说不出口,斥责的话更不能说。只能埋头吃菜,直到谢玄即将起身上朝,她才发觉谢玄一早上竟然只吃了几样素菜,荤菜他是一点都没动,全夹到了她的碗里。
虞枝狐疑地看向谢玄。
谢玄面不改色,但是心中莫名猜到了虞枝的疑惑。
昨晚他在祈求上天的时候许下若是虞枝未曾有孕便吃素斋戒的愿望,今儿一早他想起此事便觉得棘手。
他又不能一辈子不吃荤腥,还好他向上苍许愿之时未说期限,便小小地斋戒一旬以示敬意吧。
但是这事谢玄不想让虞枝知道,便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待谢玄走后,一个面生的叫玉英的小宫女服侍虞枝服药,玉英说是春桃一早吃坏了肚子,便托她来服侍虞枝。虞枝以为玉英是谢玄派来的人,没有推辞。
虞枝喝完药后,玉英没有立即退下,反而靠近了几分轻声道:
“大皇子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