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明在开车,根本没看到孟辞的信息。 等他到了派出所才赶忙回了电话,孟辞说已经没事了。 章程明让她注意安全,给了她最近的派出所值班电话。 挂了电话,他长呼出一口气。 坏事越来越多了。 而且,这一切他好像隐隐约约经历过一遍。 但他想不起来。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章程明的父亲还在客厅等儿子回家,桌上是刚热好的一碗茄子肉丁面。 章程明风尘仆仆脱掉警服,挂在门口。 章父正坐在沙发上看足球比赛,他转头瞥了眼章程明说道:“赶紧吃吧,今天回来晚了,临时有事?” “对,碰见同学了,晕倒在北化小区门口,又是去医院又是查监控。”章程明脸色不大好,劳累过度再加上孟辞的案件确实有些诡异,让他不得不费心。 章父见儿子满脸疲惫,起身走向章程明:“你妈还买了一箱樱桃,吃碗面条你挑两个樱桃,补充维生素。” 章程明平日里最喜欢吃茄子肉丁面,但今天却提不起兴趣,他总是回忆起刚才在派出所,孟辞看见监控时的那张惨白的脸,以及她说“我看见了我自己”。 孟辞一直是一个沉稳淡然的人,甚至有些古怪和不合群,但让章程明也明白像她这种喜欢探究的学霸原本和自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种性格在高中时就十分明显。别的女生都会兴奋的围着高中篮球赛呐喊,只有孟辞拿着一本《图解易经》对着学校的后面的山研究,后来孟辞得出来一个结论——这地方可能存在墓葬。章程明至今都记得自己好奇地调侃问道为什么会有墓葬,孟辞说“山走游龙,萦气于坤”。当时章程明笃定孟辞就是盗墓小说看多了,谁知道三年后森林公园扩建的时候真的在山中发现了隋代墓葬。 如果不是这次遇见,他也会一直很好奇像孟辞这样一个“神奇”的人会走上怎样的人生轨迹。她大学报送至上京大学考古系,后来研究生是民俗化方向,不像自己早早考入警校后现在已经工作两年了。 章程明心不在焉挑着碗里的面条。 章父看出儿子心里藏着事儿,问道:“又是未成年聚众斗殴?” “不是,爸,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章程明垂头丧气。 他父亲也是一名警察,今年刚退休,曾经的辖区也是在上京市南湖区。 很多章程明头疼的事情,作为老警察章父已经见怪不怪了。 章父温和笑道:“说来听听。” “这没法说,”章程明甚至不知道怎么说,他爸可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什么事情没见过?”章父说,“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告诉你解决方法肯定比你苦思冥想要强。” 章程明放下筷子,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父亲,忐忑说道:“那你可别骂我,而且我也没有在骗人。”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章父笑了。 章程明咽了口口水:“那个,我遇见孟辞了。” 章父挑眉,他记忆力很好,记得孟辞是当年他们高中的年级第一,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一个静静的小姑娘,梳着马尾辫,昂起下巴,脊背挺得笔直。 “她出事了?”章父问。 章程明点点头:“就是她晕倒了,本来事情也不复杂,而且也有摄像头。正好看见一个男人跟踪她进入了巷子……但是,却没有看见那个男人出来的画面。” 言下之意,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章程明跟父亲讲话的时候不敢妄加揣测,只白描了事实。 章父眉头一皱:“监控被覆盖了吧,或者监控本身就有问题。” 章程明撇撇嘴,他就知道是这种答案:“可能吧。” 但章父嗅出了另一种味道,虽然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出现,但总归也有先例,无非就是监视器的存储读档等技术问题。如果儿子因为这事愁眉不展,那胆子也太小了。 章父又问:“还发生什么了?” 章程明低头看碗,筷子在碗边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孟辞说,她在晕倒前看见了一个自己……穿着嫁衣……爸,你说不会是因为今天是中元节冲撞了什么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章父身体微微一颤。 章程明以为自己爸爸又要发作,骂他胡咧咧怪力乱神,谁知道章父一改常态追问:“另一个自己?” 章程明点头:“孟辞没细说,但她不像有精神病的,况且人家还在读研究生呢。” <
> 读人还能有问题了? 章父没再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别管这些,你快吃吧。” “爸……你不是要给我点建议吗?这怎么查?”章程明问。 电视屏幕闪烁的白光应在章父脸上,他下垂的嘴角显得严肃,如临大敌。 “爸?”章程明心里咯噔一声,父亲的表现太反常了。 章父说:“早点睡,估计孟辞可能是压力太大或者抑郁症产生的幻觉,上个月不是还有一起女孩觉得有人在跟踪她,结果报警后发现并没有人的事情吗?估计都是这样,你该走程序走程序。” “哦。”章程明低头吃面。 很多事情,他想问又问不出口。 章父没有心情再看足球对决,他长呼一口气,侧头转向阳台。 夜如墨染,似漆黑深渊。 过了许久,他给自己警局的朋友发了个短信:【今晚有个跟踪案,报案人叫孟辞,程明负责的,别让他再跟了。】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消息:【明天上班我看一下,怎么了?很棘手?】 【不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面那人说:【老章,你可从来都不会凭借直觉办案。】 章父打字:【人有的时候只能相信知觉,所以只有咱们俩活了下来。】 对面的人不再说话了。 孟辞站在窗前,看向漆黑的夜空,端起了剩下的半碗泡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研究了民俗学四五年,她不相信怪力乱神,阈值也比普通人要高,但这种事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身上。 现在有四种可能。 第一,自己有精神类疾病。 第二,自己被下药了。 第三,有人假扮颜泽为了某种目的吓唬自己。 第四,颜泽回来了。 比起认为自己有病,孟辞更倾向于最后两项。 毕竟,什么能比自己身患重病更可怕呢? 但,如果是鬼,她做了什么亏心事让鬼敲门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颜泽对自己爱而不得? 孟辞摸了摸发凉的脖子。 男人即使变成鬼,脑子里也都是肮脏龌龊事! 恐惧褪去,她冷静了不少,毕竟如果是“颜泽”,他能说话也能沟通,这样也可以知道他的目的。 这些年,她听过很多玄学故事,而自己也不是无神论者,很容易就接受了现实。 孟辞找遍了刚才“章程明”进屋时经过的路线,发现茶几上多出来了一小份花生。花生没有剥皮,刚刚用火烤过,黄色褶皱的壳上被熏黑了一片,和当初被“颜泽”塞入口袋的差不多。 她掰开花生,花生皮鲜红的像是血一样,甚至有两滴鲜红的液体流到了她的食指上。 粘稠的,腥臭的。 孟辞手一抖,花生落入垃圾桶。 她要避避风头。徐小旺在上京市有3处房产,没准可有给自己个栖身之所。 不过,逃是逃不掉的。 因为不是房间闹鬼,而是自己被鬼盯上。 收拾完家中的一切,孟辞将前年去庙里求的平安福挂在门口,又撒了一圈小米和盐,最后把去年买多了的门神也贴上。 然后,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鸡蛋。 下锅,烧水,带壳的鸡蛋扔入水中。 然后孟辞坐回客厅,安静地等待。 她没有看表,翻动着手机页面,等到煮鸡蛋的时间差不多了。 去厨房关火,将鸡蛋捞入凉水,等了等。 啪。 孟辞磕碎了鸡蛋。 熟的。 蛋黄微微发橙黄色,看得出来是很新鲜的柴鸡蛋。 孟辞咬了一口,没有怪味,且很好吃。 还好,用玄学打败玄学的话,她还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去年她去山间采风做课题研究的时候听到的民俗。如果突然觉得心慌,或者总有预感要发生危险,可以煮一个鸡蛋。不看表,就按照自己平常煮鸡蛋的经验,关火。如果鸡蛋是生的,则证明有危险,如果是熟的那么则是虚惊一场,当然煮米饭也是同理。 因为,活人不吃生饭。 吃了鸡蛋,孟辞的心情好了很多。 现在有两件事。 第一,小女孩的歌声唱的
是什么? 第二,帖子。 事情要一件件分析。 回到沙发,拿起手机翻看刚才的帖子。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帖子和自己存在着某种联系,她必须看下去,必须了解楼主发生了什么。 配合着农业频道的养猪介绍,孟辞继续看下去。 【我们的门口出现了脚步声】 【我听见很沉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来到了我们家门口。】 【咚,他敲门了。】 【然后,有人在说话。我听出来了,是a,a在叫我的名字。】 【他说他很想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甜言蜜语,很动听。】 【我知道他回来了。】 【我很爱他,你们可能不理解那种爱。即使他是鬼,我也愿意接受(笑)。】 【所以,我开门了。】 【a就站在门外,是他!!!!】 看得出来楼主在回忆的时候很激动。 【a回来了,他浑身上下都是水,就站在门口。我抱住了他,我知道他不是人,是头七回来的。】 【我让他进来了,水渍从门外延伸至客厅、床上。】 【他很冷,抱着我说他好累好想我。我也抱着他,我不希望他离开。】 【我好爱好爱他,即使是鬼我也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帖子间隔了七个小时,似乎楼主办事去了,然后又开始更新。 【刚才去了趟派出所,继续更新。】 【那天晚上,我和他都很热情,我们就像情侣会度过的晚上一样。第二天早上,我醒了,床是空的,我以为那就是场梦。或者,算人鬼情未了吧。】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客厅的脚步声。然后,a推开卧室门进来了,问我早上吃牛奶鸡蛋还是面包。】 【a活了。】 【他看我一直发愣,以为没睡醒,揉了揉我的脑袋问我热牛奶怎么样?】 【我问他,你怎么活了?】 【他好像在听我讲故事,一直在笑,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发了疯去看拿回来的骨灰坛,已经没了,变成了插鲜花的花瓶】 【我赶紧给闺蜜打电话,闺蜜说我是不是在做梦,a从来没有去世过。】 【我找到了殡仪馆和警局,都没有找到a死亡的任何信息。】 【反倒是我,那天不小心开车坠入了河里。是a把我救上来送到了医院,我昏迷了三天。】 【各位,我糊涂了。我们家没有精神类遗传疾病,我也不存在药物滥用,绝对不可能记错。但是我敢确认a已经死了,因为那天我去殡仪馆的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我现在的膝盖也结痂了。】 【没有人记得a死了,他们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就连我也觉得诡异。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a说我病了,说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映。但是,死人是不能复活的吧。我敢确认回来的就是a,我太熟悉他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别人冒名顶替。求求你们帮我分析一下!】 帖子到这里戛然而止。 楼下的跟帖众说纷纭,有人说编了一个不像样的鬼故事,也有表示楼主肯定有精神类疾病。 孟辞低头看着手机,她头有些疼。 这个故事太像现在自己经历的一切了,唯一的不同是,颜泽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