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把樊云起拉过来抱着,翻弄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节节捏着玩,一边同他说话:
“云郎,我需要有人跟我说说话聊聊天,谈一谈诗词歌赋小说戏剧,不要总是家长里短,这里的人最多的消遣是打打牌凑凑趣,高雅点也不过唱唱歌跳跳舞,戏园子我也无心去逛,总之呢,这里我融不进去,只觉得无聊。”
以前刚来时总绷着一根筋,除了忙就是思考下一步,现在偶尔停下来有了闲心,才发觉自己的空虚,而也正因此,明知阮梅宁有别的目的,还是跟他做了朋友,毕竟他是个十分有得聊的人。
樊云起回握住她的手:“以后我陪你。”
唐憾儿一笑,先把人拉到桌面前,把笔递在他手里:“来,先写副对联贴上。”
樊云起挑了下眉,不解:“写什么?你的字已然浑厚大气,何必要我献丑?”
“那可不一样,门楣已经是我题的,两旁的对联要你写的才好,咱们可是‘珠联璧合’。”她说着,又去握他的手,一同拿着笔往石砚里饱蘸黑墨。
樊云起扭头看她,眸子里已经升起热切,早不是方才大厅里那副淡然,他手心手背都十分灼热,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可是,他做惯了君子,明明已经情动,还要强自镇定,装作无事,只闲闲地开口:“容我想想写什么。”
唐憾儿将人半裹在怀里,她早看出来,樊云起内心的灼热和夏日空气的炎热两面夹击,一同混杂在一起,将他周身都变得黏黏腻腻的不由得暗笑,头一歪,踮脚吻了他的唇角。
“唔别,这青天白日的”樊云起脸都红透了,挣扎着起身。
唐憾儿大笑。
眼见得人都要被她笑恼了才停下:“好了好了,云郎,不逗了,我早有现成的,快来写!”
“竹雨松风蕉叶影,茶烟琴韵读声。”正是她一直期望那个凡俗生活,当年初建东厢时就想过的。
樊云起的法如同他外在给人的感觉一样,板板正正,没什么明显的棱角,时时处处恰到好处,叫人舒适放松。
而这副期待了许久的对联终于落在了实处,在几天之后由石匠刻在了云栖苑的门框上。
东厢庭院中间是那丛长势喜人的芭蕉,又衬了几竿碧绿的修竹,正如谦谦君子樊云起,眉目浅淡,一派悠然。
这朵漂泊无定的云此刻也终于有了根,栖息在这座叫做“憾儿”的幽谷之中,彼此陪伴,自此一同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雨停风起,花开花谢。
虽勐茶寨没有四季,春夏秋冬四时风景尽在心中。
唐憾儿和樊云起一直相处的和和美美,如同预想的那样,旁人也没谁不看脸色来惹事,只是在婚后三日回门的时候叫樊凌气了一下子。
樊凌其人之前一直活在别人的口中,唐憾儿这还是头一回亲眼面对面见她,如果祭祀大典的遥遥的几眼不算的话。
樊凌一贯严苛她知道,可她没想到对着自己也能冷脸至此,唐憾儿在唐照秋面前是偶尔做小伏低时不时示个弱,可她自认在樊凌面前不需要这样,只作为樊云起的母亲对她尊重。
但自从一进门,樊凌就拿足了架子。
唐憾儿并不和樊凌正面交锋,一来她毕竟是小辈,二来也看着樊云起的面子,依然是恭恭敬敬的给樊凌敬了茶,称了母亲,又送上许多回门礼。
樊凌看也不看,挥手叫小厮收下,冷着脸开口:“我儿云起十余年养育至此,一朝嫁给了你,叫我心疼,你要好好待他。”
“是,母亲放心。”
樊凌鼻子里出了口不轻不重的气,唐憾儿十分怀疑她是“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