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晃手下一顿,仰起头来看着唐憾儿:“小姐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平日又无往来的,不会是,您不会是喜欢上可差着辈儿呢!”
“瞎猜什么呢?!”唐憾儿一嗔,将头扭向内侧,“我要睡了!”
小晃无奈的摇摇头,心说但愿是自己瞎想了。
唐憾儿把信拆了,掉出一张名单来,正是前阵子荆予说过的留学名额,她从头念了一遍,头几位便是方才唐照秋说过的,果然对的上,又把后面的名字都记在心里,想着等他们回来可以寻机见见面。
说起来如今去荆予那里都要小晃跑腿,至少在唐庄之内,她是不便正大光明的去了,前些日子她曾亲耳听见过下人们隔了一堵花墙闲聊,提及唐憾儿来时只带了一个小丫头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瘸先生,不知道这几人是何关系,后面就是各种不入耳的猜测以及略嫌猥琐的笑声。
谣言无法解,越描越黑,她只能先按下脾气,稳扎稳打。
小晃一边捶腿,还在叨念:“去趟荆先生那里还要跟做贼似的,同杏核儿见面像暗地里接头,话都不敢多说。”
“你大大方方的就是,咱们是外来的,自然是处处招人眼,你越是在意,他们越是嫌猜,干脆别顾忌。”
“小姐,我看这里男女之间也没那么大规矩啊,怎么咱们就不行了?”
唐憾儿想了想才道:“不是咱们不行,主要是我,母亲正打算叫我纳夫呢,这时候自然要顾惜名声,不好出什么差错,等有了夫侍开了这个头大约就好了。”
小晃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对了,小姐,杏核儿说是想回来伺候你,荆先生平时在学堂住着,不大回来,她一个人在那无聊,又不好到处走动。”
“也好,那等我寻个机会吧。”
两人聊了会儿也就睡了。
第二日,唐憾儿比平日早起了一刻钟,琼蕊竟已经在等着了,见她醒来忙进门伺候着梳洗。
“不是说不叫你来了吗?”
“小姐,奴伺候惯了,您想要什么样式,还是奴来做吧?”
“不做样式,就扎起来,束得高高的。”
“是。”琼蕊应了,帮她将头发理顺,拿锦带束起,又揉了些栀子花发油在上面,那蓬松的发卷一弹一弹的,更显得活泼了。又特意化了淡妆,眉是远山黛,唇是粉海棠,再换上格子裙、白丝袜、羊皮鞋
小晃笑嘻嘻的瞧着她:“咦,小姐又变回去了。”
“就没点儿不同?”唐憾儿斜他一眼。
“自然是有的,并不是怯生生的九小姐,是女子学堂里的俏学生。”
唐憾儿满意了:“好了,走吧。”
木瓜糕的香气从秋茗轩里飘出来,间或有一两声笑语随之传出来,伴着那甜腻的香气,显出几分热闹。
“今日有客人?”小晃猜测着,又看看唐憾儿,撅了嘴巴,“小姐,你又知道是不是,竟瞒着我。”
唐憾儿也不回他,深吸口气,挺挺胸脯,把嘴角上扬一点弧度,进门。
“母亲,我来迟了。”
唐照秋自谈笑中停下来,招呼她:“憾儿,来坐。”
唐照秋下首原本坐着位青年,见人来立刻就站起身来,弯腰作揖:“见过大小姐。”
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唐憾儿觉得自己被晃了眼,什么“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什么“白玉谁家郎,惊动洛阳人”,又什么“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这些幼时诵读过的自以为十分夸张的诗句一股脑儿都在眼前头闪现,却又仿佛描绘那人不及万一。
而在对方的眼里,唐憾儿更是眉秀似山,眼拥星霜,仿佛隔了千万年遥望过来的目光,定定的,将两个人都黏住了。
一旁景枫轻咳了一声,开口介绍:“憾儿,这位是樊家嫡长子,名唤云起,正要外出求学,今日来辞行,可巧就赶上了,快来见见。”
唐憾儿回过神儿,眼睛弯弯一笑,上前去伸出手来,做出要握手的样子,却才意识到不妥似的缩回来,忙又蹲个万福,说道:“见过樊兄长。”
樊云起乍然看见她伸手,脸就红了一瞬,听她叫兄长就更不好意思再抬眼直视了,忙着回礼:“大小姐客气了。”
景枫笑得越发深了:“这声兄长叫的好,云起就如同咱自家的亲子侄一般。”
唐照秋心情也显见的很好:“都坐吧,别站着说话。”
于是众人坐下来,吃些糕点,说些闲话。
樊云起这名字唐憾儿在昨晚的名单里刚见过,印象正深着,一听便知道他,只是她以为名单里都是已经出去留学的,怎么这个是才辞行?
又不好问,只装作不知道什么,幸好景枫话多,坐下来之后便主动介绍了几句,唐憾儿才知道细情。
他的确是之前寨子里选好的同一批外出求学的人,只是樊家主突然病了,樊云起自请留下来照顾,待母亲病势好转才放心出门,不过去国外留洋大约是不能成行了,此次只是去忠国其它的省市。
不过,唐憾儿猜测这番安排会不会也有唐照秋请他顺带寻一寻唐嵚的意思在里面。
为什么会这样联想?只因樊云起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嗣,甚至连木户也不是了,据说樊家当年也是簪缨之家,但如今家境很一般,勉强在土户里占了个末尾,虽比普通人家好很多,却终究是没落了。
因此这樊云起的外出资金乃是唐家出的,因此他才来唐家辞行,也是守礼知恩的意思,那么他去与不去,以及去哪儿,多半唐家也能置喙的。
樊云起不是多话的性子,期间都是景枫在介绍,先夸他好学,是寨子里学堂中几年来少见的可造之材,又夸他孝顺,为了侍奉母亲宁愿放弃求学的机会,要知道在这勐茶寨里,外出求学不易,男子求学就更不易,说完这些又转向唐憾儿:
“他如今不能留洋去了,只在忠国里寻好的学堂,你是北平来的,一路里也经过不少地方,对外面很是了解,可有什么建议?”
“我?”唐憾儿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