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予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就在唐憾儿娶黄溪午的那几日,乱糟糟的忙了几天,闲下来的时候才看到荆予留的信。
“各自珍重。”信上只有这四个字。
唐憾儿为他重寻自由而高兴,又为他独自上路而担忧,还以及,因为他不辞而别而产生的一丝愤怒。
明明是她先劝他走的,难道还会拦着他吗?怎么都不能先说一声的?荣盛学堂的彭校长和唐照秋都知道,可偏偏瞒着唐憾儿,分明就是故意的!
直到很久以后,唐憾儿消了气,才琢磨出他那份难以言说的宠爱之意,他是怕她经历送别之伤、离别之苦,他离开了,自由了,有广阔天地等着他,她却必须留在这,焉知没有没困住的绝望?
在任何一份感情里,大约总是被留下的那个比较伤心,虽然他们只是师徒之谊,并非男女之情,但这个人曾在唐憾儿的青春期里担任了父亲和挚友的双重角色,他的离开必然引起她内心的强烈波动,于是他悄悄走了,没有叫她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唐憾儿其实也是有预感的,本来他也说只是陪着来看看,她也足够独立,知道自己不该依赖任何人,也就放下了。
他好,就好。
方才唐憾儿被黄溪午拉着稀里糊涂的跑,竟不知跑出了那么远,这会儿再往秋茗轩回,走了一重又一重门竟还没到,夜里又黑,唐憾儿和小晃手牵着手,借着红灯笼的光勉强认路,终于,听到了细碎的人声,大约是接近了。
“韦侧君,奴也急,可是根本没机会下手。”
“你总说没机会,一直拖拖拖,现在好了,她入了宗祠,又纳了黄家人,地位都站稳了。”
“您别怪奴说话直,这也是迟早的事,要不然当初您早就成了。”
“你——哼!就算我成不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过的这样得意,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如何,家主看重她。”
“那可未必!家主正当盛年,谁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女儿也不一定,何况,万一哪天她犯了错,照样会被拉下身来。”
“奴瞧着她是个稳当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你到底哪边的?怎么一直帮她说话?你不会是这些日子对她动了真情吧?”
“不会不会,您说笑了,我哪敢呢?”
“谅你也不敢!我就再给你个机会,回去打探打探她怕什么,吓一吓她,说不得就疯癫了呢!”
“”
“别磨磨唧唧的,细妹过了这个年就戴铃纳夫了,承诺给你的我定然做到,过去做个小侍不比在这儿强?”
“”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他们大约是走远了,唐憾儿和小晃站在原地发懵。
过了许久,小晃压低嗓子叫了一声:“小姐?”
唐憾儿没说话,把手伸过来,扶着小晃的臂膀继续朝前走,只在心里消化着方才的一番话,忍不住冷笑,来吓吧,我也想知道我怕什么,到时候看看谁先疯。
夜里看不清脸色,可小晃也知道她情绪不好,没多说什么,只按下心思,回去得好好摸摸他们的底,就知道楼里不干净,果然身边的人有外心。
两人默默往前走,眼看着秋茗轩的牌匾都影影绰绰看见了,他们愣是被旁边一座竹楼里的欢爱的声音吸引住了脚步。
唐憾儿从不知道唐庄的夜生活是这样的丰富多彩,表面上风平浪静,暗里高潮迭起,方才那吃里扒外的对话才过去,呻吟又到来,这简直是逼着人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