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慷晋说话时,脸上露出了少见的阴冷表情。他想到潇孟三说的话,心情更是不好的看着王贵。
黄昏时分,几颗微亮的星子已然挂在半亮不明的天空上。晚风吹的都察院正堂外面并排的两颗樟树沙沙作响,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小厮一手提着一盏点的雁足灯走在都察院正堂外的的青石板路上。他步伐稳健,提在手上的雁足灯丝毫未两年摇晃。
雁足灯灯座如大雁飞天,中有柱、下有底,外面罩了一圈用竹签串起的素色油纸布做成的灯罩,即美观,也能防风。
“噔噔噔。”正堂门被提着灯的小厮敲响,他轻轻敲了三下门,说道:“各位大人,小的来给大人们送光了。”
苏慷晋原本把元启三年官武官案卷与元启四年武官案卷上的有受贿官员名单都罗列了一遍,现在只差元启四年官的案卷。他抬头,这才发觉屋内要比之几个时辰前光线暗了许多。他目光朝着窗外瞟了一眼,眼看着天都已经差黑了,屋内更是光线暗的只看的见身旁的一些事物,可正堂内其他三人却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恰在这时,几声敲门声从门外响起。声音不重不轻,恰到好处的让屋内众人都听见。
苏慷晋连忙反应过来,对着一直坐在自己案桌上除了喝茶未成做过任何事的左都御史大人赵扶桑说道:“下官去看看。”
他也没等赵扶桑同意,径直快走了几步,打开了屋门。
门很快从里面被打了开来,门外提灯的小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穿着红袍官服的大人是今儿个新上任的都察院经历司。
“苏大人,小的王贵,给各位大人送光。”王贵恭敬的向苏慷晋说明来意。
苏慷晋扫了一眼王贵手中提着的雁足灯,心中一疑。
“怎么只有两盏?这怕是不够亮堂,不如你再去多拿两盏雁足灯来。”
王贵听后,对着苏慷晋就是一笑。
“小的先把灯拿到正堂,再去拿另外两盏。”王贵说着,还把提着灯的两只手往上提了提,覆盖住手背的衣袖向下滑落了几寸,露出了左手手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苏慷晋表情有些吃惊,这刀痕看着很新,只是堪堪止住了血,并没有缠上纱布。
王贵注意到苏慷晋脸上的变化,连忙又把手往下放了放遮住了那道伤口,笑着说道:“苏大人,那小的就进正堂送光了。”
说完,他越过苏慷晋,一个跨步就进了正堂。
两盏雁足灯的到来,瞬间让都察院正堂里的光线又亮了起来。王贵提着灯,眼珠子向着李楠与陈勇二人那边极快的扫了一眼,又往对面空着的两张案桌看去,见靠近里面的案桌上除了放置笔墨纸砚外,并无其他东西。而他旁边的案桌上却是堆了整整两摞起来的册子。王贵眼神一顿,他脚下的步伐控制的极好,不快也不慢,慢慢朝着那个堆着两摞册子的案桌走去。
“等等,本官那案桌上暂时先不点灯,你把这先来的两盏雁足灯给左都御史大人和李大人先点上吧。”
王喜脚下步伐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苏慷晋一脸陪笑的说道:“我见那案桌上堆满公册子,想着先往那儿展灯,是小的疏忽了,该死,该死。”
他连忙往正堂内最大的那张案桌走去,赵扶桑瞄着向他走来的王贵,眼中一片清明。
此时,李楠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这小厮,唇边勾起了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李大人,您这是笑什么?”
李楠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陈勇。
陈勇坐在李楠旁边的案桌上,他瞥见一旁的李楠突然抬头就对着那送光的小厮背影笑,心里就是一阵纳闷。
“啊!”一声大叫,王贵不知道是如何走的,居然一只踩到另一只脚上,然后想着苏慷晋案桌的方向摔倒了过去。
他手中紧紧捏着两盏雁足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见他有半分松动。
屋内陈勇与苏慷晋纷纷大惊失色。
“不好!”陈勇低叫一声,率先从案桌上站起,朝着小厮跑去。
苏慷晋本来也准备向王贵跑去,但他在看向陈勇跑过去时,无意间瞥见王贵在摔倒的瞬间,脸上露出的一丝莫名笑意,他犹豫了会,脑海中瞬间闪过刚才在门外看见的那一只手背带刀伤的手。
他不是都察院里的小厮。
苏慷晋猛的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只听见“咣当”一声重物摔倒的声音,伴随着案桌“咚”的一声翻到在地的声音,王贵怎么人都摔了下去。
然而此时,王贵不知何时松了手,一直紧紧提着的两盏雁足灯都掉进了从案桌上滑落下来的督查案卷上。霎时间,雁足灯内的灯油洒在外面罩着的油纸布上,又从破掉的油纸布里沁了过去,滴落到了其中一本督查案卷上。
“轰”的一声,那本滴到油的督查案卷瞬间被点,然后很快的蔓延开来,火红色的火光淹没了更多的案卷。
屋内,苏慷晋刚才坐的案桌后面已是火光一片。陈勇本来冲过去是要去拉起地上的小厮,但见到被雁足灯电源的都察院案卷后,他也不怕被火舌烫伤,直接光着手从火力抢出了几册只被刚刚烧着角边的册子。
只听见“嘣”的一声册子落地声响起,陈勇一时情急,直接就用脚把案卷还在着火的地方狠狠踩了几脚,直到火彻底灭了,陈勇这才作罢。
李楠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案桌后面,他双瞳里火光一片,见陈勇还准备继续去拿那着火的案卷,神情从容的喊道:“陈大人,烧了就让它烧了吧,反正也无用了。”
“李大人,这是何意?这案卷烧毁了,明日我们都察院拿什么呈给皇上看?”说到这里,陈勇又转头看着此刻离他最近的苏慷晋说道:“苏大人,你刚才怎的不过来帮忙,若是两人一起,至少也能多强些案卷出来。”
苏慷晋扫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王贵,脸上一片笑容,眼里却是冷光一片,“陈大人就听李大人,我们都隶属都察院,李大人自然不会害我等,可旁人就不一定呢?”
说到这里,他目光又扫向地上的王贵,“你说是不是,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