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傻的问题,放以前他是打死也不会问出口的。他才华不错,自小饱读诗,深知世间万物皆有定性,好也好坏也罢,是因缘,是因果。但凡连他自己都解释不了的,也不执着非得要什么结果,只当是自己学识不够,要么与人请教,要么再多看些,多增长些见识便好了,再不济的,等年岁大些,自然就会懂了。
可是现在,这情况,这变故,他若能静下心来再多看几本,或者再安心等上几年的话,那他可能不是人了,是神仙。也是因为深知这些事儿不是中或者年岁所能给予的答案,他便忍不住问出口来。
“‘为什么’?”杜雪梅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着,目光边在傅向秋身上来回打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可惜此时的傅向秋,根本无心在意她这举动。待她笑够了,突然一把匕首直直插入傅向秋胸口中,她双目凌厉,厉声道:“想知道为什么?那你先去死吧!”说完,又推动着匕首插入更深的地方,许是遇到什么阻力,她又毫不犹豫的抽了出来,欲刺进第二刀。
“你!”傅向秋此时的表情,不比父亲临死前的震惊程度低,他没想到。妻子弑杀了公婆已是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却不想连夫君也要杀。
“堂兄……”傅立秋忍不住微微前倾了几分,还是没有扶上去,转而一把抱住了杜雪梅,道:“雪梅快住手,堂兄于你于我都有恩情,我们不能这样!”说完,极力按住杜雪梅的同时对傅向秋道:“堂兄快走!”
杜雪梅冷不丁被这么一阻止,怒气上头,连忙挣扎道:“立秋你作甚?走开,滚!”
“够了雪梅,已经够了!堂兄被你刺中胸口,必死无疑了,只是时间问题。你且让他再多活上一两刻钟,让他做些未做完的事儿吧!”
两人一挣一扎,一进一退,看得出傅立秋是有心制止的,他用尽全力将杜雪梅抱得死死的,以至手上无意被匕首划出血痕也不松手。
杜雪梅是女人,力道之上自然无法与男子相比,但她仍不死心,拼命挥着匕首欲刺向傅向秋。
眼看那匕首进进退退,始终在自己眼前划来划去,虽是被极力阻止,仍有着随时都能挣脱开来的韵意,傅向秋最后一次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娘亲,一咬牙,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跑了。
此时的他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还遗憾,有一个秘密自己始终没告诉过妻子杜雪梅,便是他的心房与常人有些差异,并不是在胸膛正中,而是偏右方一点儿。她那一匕首刺下去,看着像是刺入胸口,必死无疑,实则并没有真正刺到要害之处,如果抢救及时,并不能致死。
逃出傅家宅邸,傅向秋一路南行,往镇外逃去。由于后怕杜雪梅会疯狂追来,他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转身去了深山树林。
才进入树林,重伤失血过多的他便眼目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干草屋,和一位端着只瓷白碗的女子。
碗中不知何物,漆黑如墨,腥臭难闻。她过来之后,什么也没说便掰开傅向秋紧闭的口,将碗中液体强行灌给他吃。苦涩,腥臭,滚烫同时席卷他的口中,也是弹指间的功夫口中便失去知觉,麻木不仁。
“你………干……仇……”
听着傅向秋咬字不清,发音不全的话语,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女子面色一冷,肃目道:“杀了你,好谋财害命!”
闻声,傅向秋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往床脚缩去,对女子的惊恐戒备一览无遗,末了,他才想起方才喝的东西,又连忙伸入手指在舌根处不住扣弄,欲将那黑液体吐出肠胃。
女子见他这般,甚觉有趣儿的微微挑了挑眉,起身后走了。
他一心扣弄肚中液体,根本没发现女子唇角扬起的那抹笑意,阳光明媚,机灵动人。
那是一个真正美丽的女子,善良的女子。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怎么说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上山采药时,会遇到这么个生命垂危的伤患,救他也是偶然。当初见他伤口之位,之深,失血过多早已无力回天,原本她是想不管不顾的,当做没看到,可医者之心的本能令她始终牵挂不已,走了很久还是又折回了来,考虑到对方左右是个死,不防尽一尽最后的医者仁义,替他收个尸什么的。怎的过了一个时辰后,人仍没断气,只是脉搏更虚弱了些,脸色也更惨白了些。
在傅向秋身上探查了一番,她这才发现此人心有异变,根本没伤及到要害,惊喜过望间这才将傅向秋急急带到山中的临时房屋中展开施救。果然,在她日夜救治并精心的照料下,第五日,傅向秋竟有苏醒的迹象!
人好了就好,能恢复成这般模样她已经很满意了,心中不禁也为自己的医术更自豪几分。那么接下来,该解他体中的毒了。
准备好了一切,熬好了药,待她再进入屋中时,傅向秋却不见了!失踪了,或者逃跑了。
女子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刚才开玩笑过头,吓着人家了?”说完,又不住回头去寻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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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夭夭的傅向秋在树林中整整转了一天一夜,这才仰仗着日出月落的方位推测出他要去的城镇方位。
他要去的地方,仍是那个生他养他的城镇家宅。
这段昏昏沉沉的时日中,他想得很多,也考虑得十分透彻。家破人亡也好,家族名誉尽毁,弑杀父母之仇也罢,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自找的。妻子是自己心仪的,婚事也是自己同意的,所有罪业在于自己,并不是因为父母给自己找了这么门亲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通过谈判来和解,他们的目的若是财产,给他们便是,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只求留下这栋宅院,因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必须得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