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他到底变了多少?毕竟宛湄自己的人生,都在这七年里天翻地覆——那么景佑呢?
他这些年在北疆,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
宛湄发现,自己其实对景佑过去的七年,一无所知。
泡了热汤之后,宛湄刚换上干净的衣服,琉璃就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
“江先生,趁热喝了这姜汤吧,驱驱寒气。”
宛湄接过姜汤,正准备打开瓷碗盖,又听见琉璃说:“王妃说,请江先生去厅房一趟。”
“好,知道了。”
她拿瓷盖抚了抚那红糖姜汤上的葱白沫,左手遮蔽,右手端着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喝下,一股暖流缓缓润到胃里去。
扣门声响起,琉璃把门外的人迎进来,是两个王府侍女。
她们引着宛湄,到达厅房,轻启推门。
皇室后奥也不过如此。
东西两面墙上,是以椒和泥的涂壁,使得偌大的堂庑里,格外温暖沁香。
朝南的北面墙,镶的全是一寸有余宽,近乎两尺宽,两丈半高的整块金星紫檀。
古朴沉穆的金星紫檀上,精雕细刻着绿绒蒿的花纹,每一个棕眼孔内都闪烁着金星金点,在敞亮的大堂里,缎子般璀璨。
屋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四根大柱中间,东面西面的两列座椅和——
淑慎郡主坐的那张朝南的弥勒榻。
在那些绿绒蒿雕纹的簇拥中,她的一袭黎色长裙,如同月华流动轻泻于地,上头是群蝶暗绣,不经意间,几只蝴蝶就会流光溢彩。
宛湄看见淑慎郡主一个人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堂庑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姨母,也许是一个很孤独的女人。
晋王谈不上喜欢她,常年在外,她也厌恶了去祈求丈夫的爱;她从来都没有关心或者扶育过自己的儿子,景佑世子也疏远提防她——
当然,世人大多数时候都知道,女人如果是像淑慎郡主这样,即富且贵,靡颜腻理又富有机心抱负,孤独而已,也没什么。
淑慎郡主见宛湄进来,朱唇不启,遥遥坐在上座,拿手指了指一屏素色的蝉翼纱屏。
宛湄会意,福了福身,便走到那纱屏后头坐下。
隔着一层薄纱,她看见淑慎郡主的贴身侍女成蹊转首对其他侍者说了什么,侍者下去,不一会儿,便引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进来。
走得近些了,宛湄才看清是景佑。
他已经换上了绣着蝠纹的鹤氅,远远地朝着他的母亲行礼。
淑慎郡主声色不动,只是垂眸看着景佑,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可疑危险的陌生人一样。
“坐。”
“是,母亲。”
宛湄寻思着这母子二人,是在比谁吐的字少吗?这下也是算开了眼界了——她从来还不知道,一家人之间的气氛,可以尴尬冰冷成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