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房里头连个床都没有，咋睡啊？”程二婶不高兴的说道。
病房里这会儿还有一张空床，但是人家护士说了，不许病人家属睡过去的。要是他们守在这，就只能在凳子上坐一宿，要么花钱去租个床位。
程老二也赶紧说道：“就是啊，没必要这么多人都守在这。”
“那我回家去，我明天还得去面条厂上工呢，你们两口子守这吧！”程老三撇嘴说道，“咱大最疼你们一家子，也省得我们这些他不喜欢的留在他跟前碍眼！”
程贵荣皱眉，瞪了程老三一眼，“咋说话的！”
“你这话啥意思？老头子啥时候最疼我们一家子了，分明最偏心你们！”程二婶激动的说道，“大嫂，你不是当人儿媳的？现在公公生病，咋就我一个人来伺候？”
程燕跟看好戏似的，微笑着说道：“你不想伺候也行啊！你把我爷看病的钱拿出来，我们谁都不让你伺候！”
“我没钱！”程二婶干脆无赖了，“你们有钱，这个钱就该给你们出！”
李桂香沉了脸，“你不出钱，总得出个力吧！”
“这能一样吗？”程二婶嚷嚷道，“我不出钱是因为我没钱，打死我也没钱，你又不是没力气，凭啥不来伺候公公？”
程燕冷笑了一声，刚开开口，这会儿上好不容易睡过去的程老头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听见儿子儿媳妇在那吵什么钱啊，伺候的，悲愤不已，一口气闷在胸口，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颤抖着叫道：“走，都走！让我死了算了！”
程二叔夫妇这才闭嘴了。
等程老头再次睡着，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你们三个在这守着吧，我先回去了。”程贵荣疲惫的站起来。
程二婶气急，从凳子上站起来，赌气说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谁愿意伺候程老头啊？又没好处可拿！陪床可是最累人的，她还不如回家呢，好歹有张床睡觉。
“那，那我回去，家里一大堆活，离不开人！”程老二嘿嘿笑着说道。
程老三不干了，“你们都走了，谁照看咱大啊？”
“叫你媳妇过来！”程二婶眼珠子一转，她跟李桂香叫板不起来，难道还能叫老三媳妇骑到脖子上？“都是当人儿媳妇的，大嫂要做生意就不说了，你媳妇没事干，咋就能在家躲懒了？”
程老三气坏了，叫道：“小娟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你叫她来这熬夜陪床？把小娟累病了，你伺候她啊？”
李桂香懒得听这几个人打嘴皮子官司，扯了下程贵荣的衣裳，示意他赶紧走，这几个人爱咋地咋地去吧。
程贵荣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开门出去的一瞬间，又回过了头，对病房里头还在打嘴仗的几个人说道：“我丑话说前头，老三要去厂里干活就算了，老二，你们两口子谁要敢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说罢，程贵荣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医院出来，李桂香裹紧了头巾，叹气说道：“这叫啥事！咱们出了钱不行，还非得叫咱们把力也出了，贪心成这样！”
“别生气了，我不是连理都没理他们么！”程贵荣劝道，“他们啥德行我心里清楚，以后还能有啥来往的？”
程燕摇头，看了眼夜色中的医院，说道：“我看以后的来往不会断，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少不得往医院跑。”
亲爹亲娘生病了，程贵荣还能不掏钱治病？反正有程贵荣这个大孝子管着，程老二和程老三才乐得装“穷”，一毛不拔。
“这个，这个……”程贵荣也想到了这点，满脸的尴尬，搓着手说道：“燕儿，那不是外人，是你亲爷亲奶，咱不能不管啊！”
程燕和李桂香都没有吭声，程贵荣又叹气道：“我心里清楚，你二叔三叔都不会出钱给你爷奶治病的，要是咱们再不伸手，你爷奶就难保得住命啊！”
“爸，我没有生气你给我爷奶出钱治病，只是我觉得，咱们的钱不能就这么花出去了，得叫我爷奶知道，到了保命的时候，还得靠谁。”程燕说道。
李桂香说道：“就是，咱不能出了钱还落不到好。”
“你爷知道是咱们出钱。”程贵荣闷声说道。
程燕冷笑了一声，“可他没念着咱们的好！”
要是真念着他们的好了，她和李桂香都来医院两趟了，程老头也醒了，可是端着架子没搭理她们母女两个。
程燕琢磨着，程老头要么觉得他们既然有这个钱，就理所当然的该全部的出了，要么觉得他还是那个程家地位最高的人，程燕一家理应孝敬他。
总之，心安理得有，心怀感激则是没有的。
程贵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烦躁的挠了挠头。亲爹对他媳妇和女儿什么态度，他当然看在眼里，只是他能怎么样？
进了家，李桂香反锁大门的时候，说道：“贵荣，我们不是不舍得出这个钱，以前老头子身子强的时候，见天嫌弃咱们是绝户，张嘴闭嘴都是将来不指望咱们，不靠咱们。现在呢？生了病，给他拿钱治病的是谁？要搁那些记仇的人，别说给他掏钱治病，来医院看他一眼都难！”
“我知道，你跟燕儿都是好心肠的人！”程贵荣笑道。
有这么好的媳妇和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等老头子病好点，你得跟他说说，叫他别总帮着老二一家子来欺负咱们了！”李桂香说道。
程贵荣点头，“我也正打算跟咱大好好掰扯掰扯这些年的事。”
第二天一早，管平县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下雪后的生意不如以往兴隆，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程贵荣和李桂香索性早早的关了店铺门，带着卖剩下的卤肉，蒸了馒头，带去了医院。
中午的时候，楚岳下班后买了几样罐头点心，带着程燕来了医院。
在程燕的意料之中，昨天晚上程老二夫妇一个比一个嚷嚷的厉害，还是没敢回老家，程老三也在，只是三个人大概是一夜没睡好，脸色都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