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旬几乎不敢置信,当年那个孩子居然是陆据?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陆据见他想起来,笑着坐下来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去景都,我记得天气好冷,大殿里那么多人,但是也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虚伪的大人,心都是冷的。”
“……那天我也见到你父亲了,只是他胖了不少,我都没认出来。”容旬低头苦笑,犹豫许久还是看向他:“你想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
“是因为我听到了你的愿望。六殿下,我崇拜你许久,为了见你,和大哥求了好几天去到景都,却没想到被宫里的酒放倒了。”陆据回忆起往事,看着容旬的眼睛笑起来:“然后我听到了你的话,你的愿望……所以我想实现它。”
“我都不知道……”
“所以其实不全是因为恨龙修,而是因为我坚信,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统治下的国家,一定比当年的大晟、比现在的煌煜要更好。”
“就为了一句话……”
“对我而言,那不仅仅是一句话。”
“可是,”容旬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看到了真正的陆据,可是他心里却痛起来,自己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他记了这么久……
他看着陆据眼中的微光,郑重摇头:“守言,我或许算得上会打仗,但我绝不是适合统治国家的人,你的期望我其实做不到……你快停下来,你现在做的事情除了让国家四分五裂,不会有任何结果。”
“不破不立,不走到那一步,如何知道自己不能?再说,还有我们辅佐您……”
“不是!”容旬打断他,深吸口气:“守言,现在最能让天下安定的方法在朝堂上,而不是战场上……甚至一直都不是在战场上,你若真的相信我,好好想想我的话。”
“陛下为何不愿意相信自己?”
“因为这个问题在十年以前我就想过了。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站在我这边,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向你坦白,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那你想做什么?陛下,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天下安定太平,是我和长乐在这太平天下安安静静的生活,”容旬闭了闭眼,哑声说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愿望……自私狭隘的愿望……”
陆据看着他,许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会让大夫定期过来,陛下好好养身体,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说完,他锁好铁门离开。
容旬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看着窗外的余晖沉默不语。他想到龙修在骊山上的话,“……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安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如今,回过头来看整场内战,最早的种子,居然是自己当年的一句话。
他只觉得心脏越来越重,然后口中猛然腥甜,急忙伸手捂住,察觉到一点点温热落在手心里。
心里就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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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据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个叫小缘的姑娘浅笑顾盼的前来伺候,虽然只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眉眼举动之间柔媚至极,大约只要容旬流露出一丝意愿,她的“伺候”就能再延展一步。
容旬不知道她的姓氏,既然是陆据派来的,想必是陆氏。因此自从她来了之后,越发谨慎沉默起来,两三日都不发一言。
这一天,送饭的人又按时到来,只是脚步声和平时不一样,容旬在寂静里听出来,并不在意,继续看手里的。
反倒是小缘有些奇怪的走过去,没多久就疑惑的问道:“怎么是你,老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