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醇躺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喘气。他睡了半个上午积攒下的精气神已经不翼而飞,整个人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存在感无限接近于零。
而夏就蹲在客厅中间,表情悲壮地清理着安醇的呕吐物。虽然她捏着鼻子闭着眼,但是光想想就够恶心的了,差点又吐出一堆来。
万幸,她忍住了,憋着一股气把明面上的东西都清扫干净,又喷了半瓶子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屋里的气味终于像话点了。
不过安醇好像有点不满意。
柠檬味散发到他那片区域后,他不顾着断气的危险,从气管里抽出一点空气咳嗽。
夏听到这声音,后背猛然一僵,但心虚地不敢回头看他,赶忙跑去把窗户打开。
室外干冷又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带来了焕发新生的力量,夏猛吸几口,刚想把头也探出去换换气,深刻地感受一把大自然包容万种难闻气味的宽容,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安醇要过来找我报仇了吗?
夏不敢回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最后抿着嘴,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半晌,安醇都没有回她,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
娘哎,算了算了,大不了等他好了让他打几拳出出气。
她硬着头皮缓缓回头,在看到地上那一坨朝她缓慢移动的物体时,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安醇眼神迷离,神情呆滞,用单臂在地上拄着,一点一点往前蹭,这场景,是他从地狱里爬出来向她复仇了吗?
夏一屁股坐到了窗台上,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几秒,才发现他的嘴巴上下动着,好像在说话,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了。
他要说什么?
夏跳下窗台,单膝跪在他身边,胆战心惊地问:“你怎么了?”
安醇用极小的声音说:“漱口。”
听到这一句,夏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往自己脑门上一拍,然后跳着脚进了厨房,拿了水和碗给安醇漱口。
漱口后,安醇自觉清清爽爽,终于没有负担地就地一歪,再次躺倒,任夏怎么叫都不吭声了。
夏把客厅里能用来盖的东西全都堆在他身上,在他旁边心有余悸地守了几个小时,手机都没心思玩了,过几分钟就去探探他还有没有气,这一下午过得着实悲惨。
回想中午的那一幕,夏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苍天可鉴,不过安醇的硬件配置不太跟得上,才酿成了惨剧。
她咬着大拇指的关节,皱着眉头看着安醇苍白的脸,又觉得没那么理直气壮。
安醇当时撑得要死,冲自己摆手说不能再吃的时候,她是不是还把着他的勺子,强给他塞了一口饭?
作孽啊!
原来安醇才是那个纸糊的泥捏的妙人,胡清波和他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强悍的硬汉了。
夏扬起手,想给自己撂下一记耳光以儆效尤,但又怕打坏了这张帅气逼人的脸,生生忍住了。
窗外天光稀疏时,安醇才承载着夏的期望,慢慢地醒了过来,不过脸色仍不太好,往外面望了望,有些疑惑地问:“我睡了多久?”
他一出声嗓子干哑到几乎劈叉,愧疚的夏匆匆回了一句“现在六点了,没睡多久”,就跑到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伺候着安小主喝下。
安小主喝完水后翻了个身,表情平静地躺平了。
夏犹犹豫豫地半跪在他旁边,有心说让他吃点饭,晚饭已经送来了,但一联想到中午那一幕,她又莫名觉得小心肝一阵乱颤。
安小主要是乐意的时候,很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特别是夏那张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憋着话似的,用眼角扫一扫就一目了然了。
安小主让夏有话就说,夏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很随意地问:“还吃饭吗?饭送来了。”
没想到,安小主听到这话后,并没有干呕两声以示敬意,而是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示意夏扶他起来,然后他就以龟速朝着餐桌挪,往椅子上轻轻一坐,微微笑着看向夏。
用膳吧!安小主用眼神向夏表达了他的意思。
夏握着拳抵在唇上,又惊又喜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飞快地把饭端了出来。
这次她终于吸取了教训,在分粥的时候十分公允,用勺子一点点地量出两碗分量相同的粥,小心翼翼地推到安醇面前,赔着笑脸说:“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安醇克制又从容地干掉了属于他的粥,然后用慈祥的微笑看着夏吃饭。
夏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险些把勺子都吞下去,好在安醇看了一会儿就又,又躺在了地上。
看来安醇对这片土地真是爱的深沉。
夏收拾好碗筷,例行劝安醇回屋里睡觉,虽然客厅不冷,但你应该睡床啊小伙子。
安醇冲她笑了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不用担心,不是你的错。”
他吃力地坐起来,揉着肚子说:“我吃的药对胃黏膜有刺激性作用,会引起恶心呕吐等不适症状。长期吃还会损坏胃黏膜,严重的会造成胃溃疡和胃出血,”夏吃惊地看着他,他又是一笑,说,“我还好,应该没有胃溃疡和胃出血,只是胃口不好。”
“啊?”
夏挠挠头,突然听到这样的解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半晌才又憋出一句话来:“那你少吃点?”
安醇撅起了嘴,看起来有些失落,淡淡地说:“有的时候我也想多吃点,长胖一点。这样就能跟你一起出去玩了。”
夏连连摆手,自己都不知道摆手是个什么意思。
安醇又说:“我也不经常这么困,今天吃的药里有镇定安眠的成分。因为我这几天身体很差,所以它想让我休息。”
夏不由地降低了声音:“那你还睡吗?我看那地方不错。”
她指了指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