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僧人走了一段偏僻的山路后,前面也传来了庄严肃穆的钟鼓之声,四人面前的山路上行人开始增多,这些行人显然都是来进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他们有的面色凝重若有所思,有的眉开眼笑,有些则交头接耳。
二人跟着二位僧人进了寺庙,不走中间正殿,而是从偏院向后走,一直走到寺庙西北角的院落,一进来姚光启就看出来,这显然是僧人们起居的禅房,院中的角落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姚光启推断,这应该是方丈的禅房,二人被直接带到了院中院门前,那两个带路的僧人便不言声的退下了。
从这一路跟随僧人行走的表现来看,袁珙不仅对寺院内部的路线十分熟悉,进了大院更是直接走向小院,姚光启凭直觉判断,这里袁珙一定是常来常往,随后,袁珙的表现也印证了他的判断。
在院中院的门前,袁珙也不敲门,推门便进,一进去便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和尚,有饭吗?我饿了。”
袁珙的话音刚落,就听里面有人高声说道:“饭来张口,酒肉穿肠,袁居士真性情中人也。”
人未见,声先至。这句话说完,才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从里面走出来,这大和尚走到袁珙姚光启跟前,也不见礼,更不念佛,而是先上下打量姚光启,这和尚看的十分仔细认真,看的时候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似感叹也似惊讶。
袁珙对姚光启说道:“这就是定林寺的方丈大和尚,法号秀光,在这紫金山一带,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咱们这几天,就住这了,有人管吃管住。”
姚光启刚想对秀光行礼,却不料秀光一步走到姚光启眼前,右臂一伸,正好搂住姚光启的肩膀,显得十分亲密,姚光启被搂着强行向屋里面走,只听这方丈说道:“老袁,你这小兄弟与我有缘,与我佛有缘啊。”
在姚光启的印象里,方丈大师,应该是慈眉善目、道德高深、举止有度、行为端庄稳重、满口的佛法禅机妙语,应该一看就是悟道的高僧。可是眼前这位方丈,完全颠覆了姚光启对方丈的印象,身材高大不说,这和尚居然一脸的横肉,所以看起来不仅不平易近人,而且显得有些凶恶。这还不算,这和尚不太讲究礼数,不仅称呼袁珙为老袁,跟自己第一次见面,居然不打招呼也不行礼,肆无忌惮的打量一番不说,然后居然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搂脖抱腰,如果有这番表现的人是一个市井之徒,姚光启不会觉得惊讶和不适应,但一个方丈表现出这样的行为举止,让人看了十分的别扭。
袁珙显然早就熟悉了秀光这一套,很自然的跟在后面:“大和尚,我让你找的人,你给我找到了吗?”
秀光松开了姚光启,回身拍了拍袁珙的肩膀:“你交代的,和尚我怎敢不照办,已经找到了,不过那施主说此地风光好,自己出去游览踏青去了。”
袁珙一听便笑了,转头对姚光启说:“怎么样,我没吹牛吧,我说能办到,就是能办到,你也饿了吧,咱们吃饭吧,他这庙的斋饭可是本地一绝,平常人都难吃到的。”
秀光似乎对袁珙的夸奖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谦虚,自己先来到饭桌前,也不礼让二人落座,自顾自坐了下去,而且竟然拿起筷子先吃了:“我等你们也等的饿了,你们别客气,我也不跟你们见外,要想伺候好佛祖,先得伺候好自己的肚子。”
秀光的随性自在、不拘小节、挥洒自如,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得道高僧,但却让姚光启感觉非常舒服,姚光启丝毫没感觉到拘束,也很坦然的坐了下来,也拿起筷子大吃大嚼起来。
定林寺的斋饭确实好吃,虽然不着一缕荤腥,但清爽中透着香甜,糯米饭的米香,与素菜的清香搭配,让人胃口大开,姚光启竟然一口气吃了四碗米饭,三个人一口气将桌上的八盘素菜吃的一干二净(光盘行动相当到位)。
吃完了饭,秀光看着桌上的空盘,双手合十:“善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人劳苦、稼穑不易,入我肠腹,我佛慈悲。”
姚光启饶有兴趣的看着秀光,这秀光给人的感觉,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就如多年老友般随意,不拘泥不做作,姚光启越接触便越喜欢秀光这和尚,他竟然忍不住开始打趣这和尚了:“大师,斋饭虽然好吃,但我与袁道士尚未尽兴。贵禅院可有肉否?”
听了姚光启这番话,袁珙也忍不住笑了,转头看着秀光,眼神里透着戏谑,意思很明确:“看你大和尚怎么答复。”
秀光的性格和他那一脸的横肉一点都不匹配,面对姚光启的问题,他一点都不生气,而是很平静的答道:“施主俗家人,不戒荤腥乃自然之理。但大和尚是出家人,自然还要守清规戒律,更何况这斋饭出自本寺火头和尚之手,大和尚作为一寺方丈,自然不能让火头和尚去做荤腥。但是……”秀光露出了狡黠的笑。
袁珙指着和尚的鼻子说道:“大和尚又在这装上了,赶紧说你的但是。”转头又对姚光启说道:“注意听他的但是,重点是这个但是。”
秀光也露出了微笑:“但是如果你们出去吃肉,记得给我带回来一点。”
这一句说完,秀光彻底绷不住,大笑起来,姚光启更是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袁珙早已乐的前仰后合,一时间,禅房之内笑声震耳。
笑过之后,秀光突然正色道:“我这里有正事要说,我这里有几个被通缉的逃犯。我的忙可不是白帮的,斋饭也不是白吃的,我帮了忙,你也吃了我的斋饭,你也帮大和尚一个忙吧。而且这个忙别人也帮不了,所以我也不能找别人,只能找你这个假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