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绽放之时,五夫人还是走了。玉章又长了一岁,有那些伯伯、伯娘后来的殷勤眷顾,他的娘亲好歹多撑了半年。
才将人送上山,几个伯伯就把他拉到议事房商量“大事”。
“章儿,现在你娘也走了,总不能让你住在那个冷清清的院子里。就搬来大伯家吧,啊。”大伯先声夺人。
不过就算他说得快,其他三个也未必赞成。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蛮横?也不考虑一下章儿的感受,你家七八个孩子,能照顾得了章儿?不如来四伯的院子。孩子少,看顾起来更方便。”
三伯立刻跳起来反对。
“那不行!你家的小子和丫头打小就和章儿不对付。总是欺负章儿。我可是听说,又一次还把章儿和他的丫头给打肿了脸呢。”
“……”几个伯伯都有些尴尬。
恰时,一直不说话的二伯开口了:“各位,章儿是我们唐家的血脉,我们谁也不会让他流落出去。”
“但一直这样争来争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就让章儿自己来选吧。如何?”
最后这句话,唐家二房是看着玉章说的。语气也轻柔了许多,像是在说——选我吧,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九岁的唐玉章一直垂着脸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并不曾看他们任何人一眼。
娘亲瞒着爹爹的死讯,直到他六岁那年才知道。期待的团圆梦一夕破碎,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哭天呛地。
可能时不时在学堂里被调侃和鄙夷几句时,他就已经隐隐发觉了。只不过没有得到娘亲的确认,他也就当成事实不是那样子。
刚得到确定的时候,他呆呆在床榻上坐了一整晚。
从此,谁再说他爹爹半句坏话,他就和谁拼命。唐玉章在家里的时候看起来温和内向,但在学堂里却像个小兽。
谁惹咬谁,乌鸦在的时候也会帮忙。
毕竟都是唐家的孩子,那些家伙再狠也不敢要他的命。虽然很多时候因为打架被罚得后背都让藤条抽肿了,乌鸦也常被揍得乌青着脸。
好几次他们都想把乌鸦踢出唐家,但唐玉章愣是冲到祖奶奶那里求情。
只要老太太一开口,没人敢再提这件事。而且那些孩子欺负玉章也是事实,玉章没有用这理由来讨说法已经算是忍让。
若他的祖奶奶听见唐家子孙孤儿寡母受欺负,会怎样?
大人们心里清楚得很,也就不再嚷着至少要拿乌鸦出口气。还刻意叮嘱自家孩子,做事情的时候有分寸。
其实就算他们不叮嘱,那些个小霸王也不敢在找玉章的麻烦了。
这些人就这样,当你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去反抗时,他们反而胆怯了。可怜的虫子而已。
“诸位伯伯,反正距我十三岁还有四年。这件事就先缓缓吧。”
少年抬起苍白但坚定的脸,不容劝说道:“玉章还想给娘亲守三年的孝,这三年,就让玉章暂住在以前的别院里吧。”
“等到了第四年,哪一位伯伯是唐家掌家,玉章就在哪一位伯伯的门下做事。”他一口气说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