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正在塔中沉浮,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他都没有丝毫的感知,只是一心一意关注着内心的信念。
谁人心中没有过信念?
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求德,有的人只求平安一生,有的人却求长生不老。
谁都有过信念,只是少有人能明确信念,又少有人能贯彻自己的信念。
蜀汉昭烈帝刘玄德少时和伙伴在树下玩耍,大树长得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犹如车盖一般,他站在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此后虽然半生颠沛流离,但他矢志不渝,终于在年近半百的时候称帝。
胸怀大志,从一而终,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又是何其之难!
萧宁只觉得身边杂念丛生,人族众人寄托在此塔的信念力量庞大,但同时也带来诸多的杂念,他若是不能做到守心如一,非但这人宝完不成,就连他自己的心神都有可能在其中迷失。
一千人有一千人的美德,也有一千人的陋习;一千个善念,同时也伴生出一千个恶念。
是是非非,善善恶恶,该当如何是好?
“心正则是非止,衡平则善恶明。如此而已!”
正当萧宁进展艰难的时候,脑后忽然传来一声沧桑而坚定的嗓音。
“是谁!”
萧宁吓了一大跳,这塔中什么时候进来了第三个人,怎么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回头一看,竟然是他的闻太师化身立在他的身后。
“还好……不对,他怎么自己开口说话了?”
自己的化身脱离自己的控制自行说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可能性就只有一种:
这不是化身,而就是闻太师本尊!
萧宁一下子脑袋没转过弯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的作为居然阴差阳错地把闻太师从雷池之中给救了下来,所以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不必害怕,算起来你对我还有恩情。”
老太师稍微一算就知道了这中间发生的因果纠缠。
他当初送下的一道意志影响了萧宁的心性,使萧宁走上了这一条道路;而萧宁今天反过来,又救出了他。二人之间谁才是谁的恩人,如今早已是说不清了。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两人的品德和性格都有相像,都是一心追逐公正的人,虽然两人的人生道路不尽相同,但终归是殊途同归。
“你我之间恩怨纠缠,到如今为止算是两清。但之后我还要借你这宝塔休养生息,总得给你交些利市才是,我就祝你一臂之力,当成酬谢吧!”
说罢,老太师奋起残躯,将身投入大雁塔的核心之中。
老太师如今是将近油尽灯枯的状态,论法力,他现在就没有;论法宝,他两袖清风;论道法神通,他如今更是无能为力。
所以能投入其中的,就只有他那残破元神包裹下的一颗丹心!
“所谓人族,出去众志成城以外,还讲究薪火相传!今天我就做那投入火堆里的薪柴,将这一点光亮传给你了!”
老太师刚烈奋勇一生,秉公执法千百年,这一颗丹心中承载了多少的大公无私的精神力量,用来做这大雁塔的火石刚好够用!
冥冥之中,兴许就注定了要在此时让天地间第一件人宝出世,因此这才安排了诸多的机缘巧合,将所有人都安排在了合适的时间地点场合,只为了这一刻的诞生!
“瓜熟蒂落,成矣!”
坐守塔前的三藏法师忽然睁开双眼,回头去看那大雁塔。
远处云端上的广成子也注意到了这一刻的来临,微微眯着眼睛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此时正是黄昏日落之时,太阳西沉,天光暗淡,只剩一抹落日余晖自西边落向大地,眼见得连这一抹余晖都要撤离此地之时,大雁塔尖忽然泛起一点清光,并且很快就从塔尖蔓延至七层塔身,就像是给这宝塔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外壳,在这逐渐昏暗的夜空中放出耀眼的光芒。
天地为之一震,山川欢腾,树森繁盛,天地间清音高唱,似是在欢庆什么大事发生。
“果真是应了天道运数!”
广成子眼看着那清辉闪闪的大雁塔,眼中竟然也闪过了一丝嫉妒之意,他也曾试过参悟这人族之道,可最后以失败告终,而现在这唐三藏竟然做到了他曾经也做不到的事情,这岂不是说他不如这唐三藏?
“师兄!”
走了多时的黄龙真人此刻终于敢来,云头还带了几个年轻人。
头一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这丫头身材高挑,那张瓜子脸长得极为标致,一双丹凤眼也极尽柔美,但那上扬的黛眉却将一个好好的美娇娘点缀得英气十足。再加上这丫头身上居然不着红罗裳,反倒是一身戎装,手中紧握着一杆入云枪的同时眼神左右警戒,活脱脱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第二个是个贵公子,长得俊美,生得精致,一身华服青竹扇,腰坠温润蓝田玉,昂首挺胸立在原地,眼神肆无忌惮地四处飘忽,丝毫不管是否失礼,一看就知道平时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
第三个是个小道士,他正闭目眼神丝毫都不理外面是什么情况,站的也可以离旁人远一些,看起来是个孤高傲气的人物。
要是萧宁或者是蒯青再此,他们一定能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小道士就是他们熟悉的茅山杜仲!
第四人也是道士模样,只是相比之下年岁略大,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面相倒是较为普通,但一双阴鸷的眼睛却让人印象深刻。他此时正背着手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广成子动也不动。
“人族之中,我粗略找过一趟,与我教内有关的就属这几人福缘最厚,我就直接带来了。”
“这几人分别是当今的小郡主张灵瑜,当朝马相次子马鸿,茅山嫡传弟子杜仲,及昆仑山弟子江崖。”
广成子看了看几人头顶的光彩,的确都是福缘深厚之人,而且头顶上也都是淡淡的玉清一脉道统传承。
广成子的眼神挨个看去,当他看到最后一人,那昆仑山的阴鸷道士江崖时,面上略感一惊:
“咦?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