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
考试？
饶是灵璧都懵了。
不觉地扭过头头去望了望外头又细又密的雨丝，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甚的关联。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撇去下雨，单论考试，进学以来少说也下过不下百回考场的灵璧还真不怵，甚的朔考望考岁考的，那都是灵璧所喜闻乐见的，只是不知道林妈妈这会儿要考她们甚的……
贴墙站？
认字儿？
灵璧抽了抽嘴角，就想到了陈先生。
先生为人敦厚乐天、和善可亲，素日讲课亦是中规中矩又深入浅出，可不知怎的一回事儿，拟题考核他们的辰光却偏偏喜欢推陈出新，尤其这两年上，更是一径往刁钻的路子上走不回头……
这样肚里思量着，灵璧攥了攥拳头，竟然莫名其妙地暗暗兴奋了起来。
林妈妈的目光在灵璧跃跃欲试的小拳头上一闪而过，没忍住翘了翘嘴角，甚的都没说，就转身回了西次间，只剩下菘蓝站在房门口，就有胆大的小姑娘偷觑着她窃窃私语了起来。
菘蓝脸上淡淡的，指了桌椅叫她们归座，又说了句：“点到名儿的挨个儿去林妈妈屋里考试，考完了就回屋去，不许在这逗留……”
然后就开始点名，头一个就是繁英。
那就是按着进府的顺序来的了，灵璧还有工夫寻思这个，被点到名的繁英脸都白了。
她连考试是甚的都不知道，哪里迈得开脚步，想都没想，就扭过头来看灵璧，灵璧见她满头大汗，赶忙比划着朝她使眼色。
繁英脑袋里根本就是空的，看着灵璧的比划，也不知道明白了没有，下意识地朝她点了点头，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西次间。
灵璧心头就咯噔一记，没想到繁英这样不抗造，原本还想着若是真的仅考贴墙站同认字儿的话，以繁英她们的水平，十有八、九没问题，可现在看来，却是悬了。
着实替她捏了一把汗。
又赶紧去看青萍枇杷几个，不出意外，也都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看起来就皮实的春燕之外，就没一个不在发抖的，尤其秫香，繁英下来就是她，哪怕隔着好几个人呢，灵璧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些个家生的小姑娘们都敢窃窃私语，而且还有越说越大声的架势，灵璧却不敢，不仅仅是不敢，也是因为她自来就没有这个习惯在课堂上说小话，就握了左右的枇杷同青萍的手，哪里想到就这么一个动作，竟会把她俩吓一跳，亦是跟着心头一跳。
长吁了一口气，就握着她俩的手在桌上写字，时不时地还托着她们的后背给她们矫正姿势，又给不挨着的秫香红果使眼色，让她们好好看着。
虽说灵璧并不是她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也不是最早进府的，可这么些天下来，她们虽没明说，可行动间早已隐隐以她为首了。
但这并不仅仅因为灵璧认字，也不仅仅因为她站得好，而是因为灵璧有法子，关键时候总能给她们出主意。
就像这会儿。
手把手的给她们巩固对她们而言难认的字儿，亲手矫正她们的姿势，这都是这些天来习以为常的事儿，哪怕还没刻进骨子里，可这会儿灵璧动作一出来，还是瞬间安抚了她们的心，多多少少安定了下来。
这厢外头进来的几个小姑娘俱都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有手指头不停地比划着甚的，就更显得其余那些个家生的叽叽喳喳一副轻骨头相，不过也有例外，就譬如郁金，还有法夏，盯着灵璧看个不住，不觉地就挺直了腰板……
只是繁英迟迟没有出来，别说那些个家生的聒噪，就连灵璧都越发的提心吊胆。
终于，灵璧觉着怕是得有一刻钟，其实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繁英从西次间出来了，只云里雾里，人还懵着，临出门前才想起甚的似的，回过头来看灵璧，差点被户琴绊个跟头，看得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心里更是惴惴的，看向挂着棉布门帘子的西次间，眼里是满满的敬畏和恐惧。
灵璧却是略略松了一口气，菘蓝又开始挨个儿的点名。
秫香、红果，几乎都去了一盏茶左右就出来了，秫香激动的不要不要的，红果更是笑着朝灵璧重重点头，只有春燕，半盏茶的工夫就出来了，木头人似的跨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景况，倒叫大伙儿多看了她两眼。
接下来就是挨着灵璧的枇杷了，骇得拉着灵璧的手不肯放，眼泪汪汪的，灵璧就冲她摇头，又做口型与她看：“要好看！”
枇杷先是一愣，随后点头，果真咽了眼泪水，抬头挺胸地去了，出来时脚步轻快，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倒叫灵璧高兴之余，又有些意外。
只更叫她意外的是，目送枇杷出门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灵璧朝紧紧攥着她的手青萍一点头，缓步上前，捋了捋衣裙，又向菘蓝一点头，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后，进了西次间。
一掀开棉布帘子，就有暖气带着香气扑面而来，灵璧精神一震，这香不是旁的香，竟是墨香。再展眼望去，头一个看到的不是端坐在案前的林妈妈，而是她身后的架。
灵璧咬了咬牙，才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垂下眼睛，定了定心神，上前屈膝行礼，还是口称“先生”。
林妈妈微微颔首，就拿了一摞字卡出来，挨个儿地给她辨认。
果然不出所料。
灵璧定下心来，一一回答，只很快灵璧就发现林妈妈给的字卡已经超出她们这会儿的认知范畴了。
整整九天光景，每天五十个生字儿，也就是说她们已经学了四百五十个字儿在肚子里了，而林妈妈这会儿给的显然不在这四百五十个字儿里，已经可以算是生字了。
只不知道单是自己，还是小姐妹们都是如此……
灵璧暗暗寻思着，却没耽误考试，只眨眼的工夫，林妈妈就放下了字卡，朝她点了点头，灵璧正松了一口气，可到底隐隐又有些不足兴，林妈妈又提起来，给她出了一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