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弟,你来看看,这些是以前的老款,成本价0元,这一箱呢,是今年的新款,成本价60元。”
在逼仄,昏暗,堆满了各类零件的工作间角落,孙泽祥从众多摞起的纸箱中扒拉出两个箱子,分别打开,扔在了江心诚的面前。
他蹲下身,分别从两个箱子里抓出几块手表,笑得特别真诚:“你看看这做工,这质量,不说是鹏城第一吧,那也是数一数二,依咱这交情,我一分钱不赚,成本价给你,江老弟,你打算要多少块?”
江心诚的嘴角抽了抽,抛开价格先不谈,单说这款式,就算是孙泽祥口中的最新款,那也流行有个两三年了。
乐和县供销社都有售卖,而且才三十几元一块。
这家伙是把我当成大冤种,往死里宰啊!
怪不得都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能说着最真诚的话,做着最狠心的事,也唯有老乡了吧。
后世,大数据都本能杀熟,更何况是人了。
江心诚没心情再搭理孙泽祥,他伸了个懒腰,朝着一脸震惊的孙盛林说道:“小林,坐了这一路火车,还真有些乏了,你慢慢参观,我先去睡了。”
孙泽祥脸上洋溢的笑容一僵,他拿的这些电子表,都是堆积了很长时间的陈年旧货,本以为江心诚年轻,没见识,脸皮薄,开了口问,便会硬着头皮买,他正好高价卖出,赚一笔钱,回笼一下资金呢,没想到这小子不但识货,脸皮还厚,直接不搭理他了。
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当场降价,那不当着面打自己的脸吗?
“好,好,诚哥,你慢走。”
孙盛林瞪了小叔一眼,挤出一副尴尬的笑容,将江心诚送出了工作间。
目送江心诚离开后,他才转过身,一脸严肃的说道:“小叔,你做人怎么这么不地道呢,你以为咱们那不卖电子表啊,都是老乡,你怎么能坑人呢,还是对我有恩的人。”
他住在市里,经常逛百货大楼,所以大体了解电子表的价格。
面对侄子的质问,孙泽祥讪讪一笑,强行解释道:“咱这电子表质量好啊,用的都是进口零件,使用寿命长,成本自然就高了。”
孙盛林岁数是小,涉世浅,但并不傻,这么牵强的理由,他哪里会信,双手抱臂,双眼一霎不霎的紧盯着孙泽祥。
“你这臭小子,这么瞪着我干啥?”
孙泽祥用力揉了一下孙盛林的头,打起了苦情牌:“这家作坊又不是我自己的,价格都是开会定好的,我怎么能随便降价呢,我即便不赚钱,也不能赔钱吧,厂里还有十几个工人,他们也得吃饭吧?”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这小子重义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明天我跟合伙人商量一下,降价,赔钱给他一批货,这样总行了吧?你晚上好好跟人解释一下。”
“这还差不多。”
孙盛林梗着脖子,晃着肩膀走出了工作间。
孙泽祥双手叉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明天,我对半给你降价,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不买,嘿嘿,我还是每块表赚你一半多的利润。”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心诚便起床,离开了孙泽祥的工厂。
昨晚,他回到宿舍,脱了衣服直接倒头便睡,即便孙盛林回来后,推了他两下,他也装睡没有理会。
他知道,以孙泽祥的精明劲,忽悠单纯的孙盛林,那绝对轻而易举,让孙盛林做个中间说客,再降降价,那他还怎么拒绝。
索性,直接不理会,就当做不知道。
出了胡同,在路边吃了一碗车仔面,他向着附近最高的那栋建筑物走去。
昨天,夜已深,路灯又昏暗,他没怎么注意,今个清晨一醒来,抬头便看见那个二十层的大厦,他才知道,他现在身处华强北。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称呼。
那栋大厦,便是华强北的前身,于82年秋季竣工使用,现在叫做电子交易大厦,顾名思义,主要从事电子产品,元件的批发,此后十几年间,都是作为地标的存在。
这会儿,时间尚早,他四处溜达了一下,熟悉了周围了环境。
等到九点多钟,他才慢悠悠的向电子大厦走去。
一路逛上去,卖电子表的很多,品类繁多,价格他也打听清楚,却没有特别相中的款式。
他打算吃过午饭,再一层一层比较,批发几款比较新颖的电子表。
出了大厦的门,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之前还空荡的街道,两旁都摆起了地摊,大部分都是售卖电子产品的摊位,路中央挤满了挑选产品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