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府和忠郡王府挨在一块儿,初一领了圣旨出宫,先到了肃亲王府。
王妃搀着肃亲王出来聆听旨意,初一眼见原本肃亲王梗着脖子不肯行礼,被肃亲王妃盯了一眼,就抖了抖身子跪下了。
能叫一个失了神志的人如此畏惧,可见在王妃手底下讨生活,肃亲王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肃亲王妃,全程木着脸放空眼神,只在肃亲王开始扭捏的时候转移一下视线去盯着自己的丈夫,这很有效。
初一出了肃亲王府的大门,大门尚未合上,就听见肃亲王妃淡淡地开口:“王爷累了,你们几个扶王爷回去歇着。”
“朕……唔!”
初一忍不住回头,看见四个强壮的内侍官拥着肃亲王往后宅走,隐约可见王爷宽袍大袖里露出一段麻绳。
明明肃亲王府和忠郡王府是挨着的,但是偏偏一个大门朝南开,一个大门朝东开。
初一出了亲王府,转身又去郡王府。
到了郡王府门前,看着打头出来接旨的虽是孤儿寡母,但是明显比隔壁亲王府的要鲜活一些——
忠郡王的嫡长子水栾领着庶出弟弟水桢在前头站着。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皆是少年老成。
王妃小胡氏领着侧妃贾氏和李氏站在后头。
先是一应节礼赏赐,然后是关于水栾和水桢的学业问题——按理说,忠郡王是今年正月没的,满打满算,明年正月才算满周年,而父丧守孝时间是三年,也就是说这两个小子还得失学两年。
可是皇家情况特殊,整个朝廷的规矩都是他们定的,譬如说天子以日代月、守心丧等等,也是古来有之之例。
因为年初的时候,先皇之子大多都遭了不测,留下一群皇孙没了爹——哦,如今该叫皇侄儿,十六早早就把这事儿拿出来和阁老、宗亲、礼部讨论过了,与其让皇侄儿们在府里守孝三年,还不如在周年之后,统统放到一起,美其名曰:接受教育、共同成长。
阁老等人想得深远一些:这些从前的皇孙若是真闭门守孝三年,安知原先诸位郡王的旧门人会教他们一些什么?亦或者是困于后宅,被妇人教养成什么阴沉可怖的性子?倒不如统一归拢起来,多学学什么叫做忠君爱国好了。
所以,马道婆纯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吧!
毕竟明年能够入学的不止元春儿子一人啊,十六别的嫡亲侄儿、庶出侄儿,只要到过了七岁,统统都有份,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呢,水桢并不显眼。
然而王氏不是这么觉得的,她想着:
马道婆开始频繁出入荣国府,一会儿让王氏改改院子里的风水挪挪花木、一会儿叫王氏把院子里属相相冲的丫鬟都调走,不可否认马道婆于风水上还是有两下子的,王氏觉得院子小改之后,确实叫人心情舒畅了一些。
二房主院虽然没敲敲打打,但是小动土的举动也瞒不过府里的人,奈何食物链顶端的老祖宗本来就是个爱搞封建迷信的,平素有事没事也喜好烧香、拜佛、塑金身、添灯油钱,对于王氏的举动也没啥大意见,就是叮嘱一句,求些正事,莫要搞些乌漆嘛糟的。
眼见王氏对自己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马道婆开始不着痕迹地引着她多说说荣国府内宅的事儿,不过只有一点,每次话题说起宝二爷没多久,就会变成王氏单方面炫耀儿子,如何能干云云。
然而终于是功夫不负苦心人,马道婆盼了许久,终于盼到王氏忧心忡忡地变了脸色:“也不知我儿日后的子女缘是不是如大儿子一般深厚……”毕竟林丫头,瞧这就娇弱啊!
马道婆听了两耳朵的炫子言辞,终于有机会说:“哦,可需要老婆子替贵府二爷算一算?”
“这……”
“怎么,妇人对老婆子的本事还不放心?”
“倒也不是。”王氏干笑一下,只是想起来老祖宗和老爷早几年前千叮万嘱说过宝玉的生辰八字不可随意透露出去,故而现在有一些犹豫。
她越是这样,就叫马道婆越是好奇,不过眼见一次也不能把王氏逼得太紧了,马道婆打算下回再使把力气。再说了,东边不亮西边亮,暂时不知道那贾瑛的生辰也无妨,还可以先弄点他的贴身物件么!
便是因为今日王氏有些心动马道婆的提议,但是也不敢擅自做主,遂有些怏怏地叫金钏儿送道婆出去。
马道婆注意王氏身边的这个大丫鬟许久了,也悄悄打听了,好似二太太有把跟前得意人指给贾瑛的意思。
于是她出院子的时候还在嘀咕:“可惜了,可惜了,便是没有八字,如何能算出二爷的姻缘和子嗣呢。”
又看了止步的金钏儿一眼:“唔,倒是一副多子多福的宜男相。”
待到金钏儿想要再问问,马道婆却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