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目浦十里之外的山丘上,有一栋石砌的城堡,周围垒着土台,四面挖有深沟,城堡门前架有吊桥,上面构筑两名大炮,四周建有瞭望塔及箭楼等防御设施。
冬日的清晨,天空中笼罩着薄雾,一缕霞光刚刚露出天际,林一官出现在了城堡的天守阁中。
“刘二官、张三官、李四官、陈五官、林六官,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启禀一官大人,二官大人正在城堡中轮值,三官和四官大人到平户藩做买卖去了,五官大人看守房,刚才多亏了六官大人和他手下的金刚赶走了刺客,六官大人过一会也该回来了。”
林一官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抓到的刺客在何处?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回一官大人,我们用浙江话、闽南话、广东话、日本话、大明官话问他,什么大刑都用尽了,他就是不说话,瞧他那神态和模样,敢肯定这是大明朝廷的人。”
听说刺客可能是大明朝廷的人,林一官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决定立刻去会一会这名刺客。
城堡地下的监牢中,布里通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
牢门打开了,林一官进来一把抱住了布里通,对监牢的狱卒大发雷霆,骂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快给这位兄弟松绑,换衣服,送上好酒好菜来。”
狱卒给布里通松了绑,林一官双手搀扶着布里通,他十分担心这是罗龙、严世藩派来杀他的人,便叹道:“好兄弟,看来这是一场误会。”
布里通怒目圆睁地瞪着林一官,骂道:“奸贼!严世藩、罗龙已经伏法,你的死期到了。”
林一官急忙松开了布里通,沉默了片刻,露出了笑容,大声赞道:“严嵩父子误国多年,罗龙更是与那海盗王直、徐海等人有脱不清的干系,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布里通听了一愣,不知林一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一官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摇着头抚摸着布里通的胳膊,看着那一道道深深的伤口,讲道:“林某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在异乡孤寂漂泊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几位能帮忙的兄弟,还被我手下这些饭桶给打成了这样,兄弟啊,我林某对不住你,兄弟啊,你受苦了!”
布里通知道,成国公老王爷的那份名单中,并没有林一官的名字,抓捕林一官是到了堺町之后,林掌柜给他们的指示,听了林一官的这些话,布里通不觉有些困惑了。
为了打消布里通的疑虑,林一官掏出一块腰牌,递到了布里通的眼前,问道:“好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布里通抬头一看,果然是锦衣卫的腰牌,横写三个大字:锦衣卫,竖写:北司右千户统领林俊。
这时,已经有人把一桌饭菜送到了地牢中,林一官一脚将送饭的踢倒在地,骂道:“混账!真是没用的东西,难道让自家兄弟在牢狱中吃饭吗?”
这名狱卒慌慌张张地搀扶起了布里通,把他送到了城堡里的客厅。
等布里通吃完饭,来了一位郎中给他疗伤,布里通躺在了榻榻米上,紧闭双目,忍着伤口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了下来。
林一官坐在他的身旁,赞道:“好兄弟,不愧为我们飞鱼营的好汉,真有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气魄!”
在麻药的作用下,布里通慢慢的睡着了。
这时,林六官等人也回到了城堡。
“六弟,搞清这些刺客的来路了吗?”林一官问道。
林六官见到哥哥之后,神色凝重,答道:“听他们逃跑时候的呼喊声,确实是来自我们大明的人。哥哥,你要当心啊,我怀疑严世藩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派人杀你来了。”
林一官诡秘的一笑,讲道:“严世藩、罗龙均已伏法,严氏一党树倒猢狲散,没人会再追究我们。不过,六弟,今后我们就得靠自己了,通过在堺町遇刺的情形来看,这是一伙人无疑,现在可以判断他们是锦衣卫,看来,堺町的三叔有洗不清的干系。”
林六官大惊,急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一官没有回答,神情凝重地讲道:“六弟,看来我们得在日本国多找几个靠山,平日里加强秋目浦的戒备,待我搞掂岛津贵久,我要做岛津家的水军都督,和尾张国猴子的火枪贸易不能中断,这件事今后就交给你了。”
听了哥哥这番语无伦次的话,林六官开始担心林掌柜的安全了,便答道:“哥哥,你要是敢动三叔一手指,今后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哥哥。”
林一官不置可否的微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便独自出去了。
等到布里通醒来,发现身边没有看守,下了榻榻米,感觉已经好多了,便想到外面去走走。
布里通一连出了三重门,也没人拦着他,到了城堡的高墙之下,看到一队士兵正在操练火绳枪,觉得有点意思,便躲在一旁看了起来。
这些士兵个个训练有素,布里通心想:将来叛匪拿着这玩意去祸害大明,真是可怕。
这时,教官跑到一个蹲着射击的士兵跟前,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该死的,都像你这样,我们如何对付九州岛津家的十几万军队?”
倒地的士兵爬了起来,叫道:“嗨!”然后又蹲下去开始练习射击。
教官一边指挥,一边大声喊道:“都给我好好练习,再过一个多月,等开春了,闽浙总督谭大人二十万大军就到了,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谭大人,报打先锋,争取一个月打下九州岛,到五月节(五月端午)灭掉日本国,都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叫道:“嗨!”
见此情形,布里通真的搞不清林一官到底什么身份了,猛一抬头,只见林一官正在他的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布里通问道。
“呵呵,这位锦衣卫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早已联络到右佥都御史、闽浙总督谭纶大人,谭大人派我留在日本国,一者为了抑制海盗,二是作为一枚棋子随时待命,只因朝中出了严氏父子这样的奸臣,妄图加害于我了,我才在这里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修炼自己的武装,只为了配合谭大人夺取日本国的这一天。”
布里通听后大惊,紧忙讲道:“林千户,在下布里通,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王冲旗下的校尉,没料到林千户与谭大人之间有这样的计划,看来你和你叔叔之间肯定有所误会,待我回去禀告王千户,把这儿的情况给他说清楚。”
“布里通兄弟,我们已经联络到了王千户,福建水师准备在伊岐岛登陆,王千户等人已经到了伊岐岛联络邓碧川,你先好好的养病吧,病好之后,我送你去伊岐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