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将栀子花打昏过去,至少有半个小时了,黄粱不相信过了这么久花圃内仍一无所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黄粱发现自己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他咬紧牙关奔跑着,跑进了浓密的林子。他意识到红荷花的话果然是真的,花圃竟然就在那片树林旁边!而他竟然完全不自知。
在林子的另一侧,就是那个有着泥浆的大游泳池吧,谁知道呢?花圃被种花人精心规划过,对于被关押在其中的十几个人而言,这仿佛是整个世界,但实际上只是个很小的微观世界,黄粱感觉自己形式被养在笼子里面的仓鼠,笼子内有很多供老鼠娱乐生活的设施,但全都紧凑的挤在一起。对于笼子内的仓鼠而言,这就是整个世界,但对于饲养他们的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小空间。
“我们都是老鼠,我们都是生活在笼子里面的人。”强忍住悲愤之情,黄粱咬紧牙关在森林中奔跑着。他清楚这片森林中是存在摄像头的,他只能赌,赌在未被激活成比赛场地的时候,树林中的摄像头不会启动。即便这些摄像头仍在正常工作,或
许不会有人专注着盯着成百上千个显示器看。
不过考虑到现在科技已经进展到电脑AI可以取代人完成冗长的复杂工作,是不是有计算机应该在监测树林中摄像头记录下的画面呢?完全可以做到,并不难实现。黄粱只能默默祈祷,再给他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可不想像红荷花一样,被埋在那个叫花坟的该死的地方。
黄粱在森林中飞奔着,他无法判断方向,只能闷头奔跑,想要穿过这片无穷无尽的林子。奔跑时不断有枝杈打在脸颊上,顾不得这些疼痛,黄粱只是咬紧牙关,向前跑去,驱动双腿再前进一步,再前进一步。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吱嘎声不绝于耳,他听不清四周的动静。
黄粱不清楚是否有人正在追逐自己,他只能拼命往前跑,不敢向后张望,即便身后追着一群人,也只能往前跑一步是一步了。
他实在太过疲惫了,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几乎一整天没有进食。黄粱的精神和身体渐渐分隔开来,精神站着高处,冷漠的注视着自己的身躯拼命压榨着最后一点潜力。身躯处在崩溃边缘,只要一个小小的
齿轮转动出现卡顿,整台机器都会瞬间土崩瓦解,在浓烟中彻底报废。
即便如此,黄粱还是不敢放慢速度。他感觉自己嗓子在冒烟,手脚沉重的宛如灌了铅一般,心脏在拼命的啸叫着、咒骂着,他的身体无法再承担如此高强度的负荷,但意识却对此冷眼旁观,近乎残忍的让身体继续运转。
放弃的念头如潮水般涌出,又被狠狠压下去,反复进行着拉扯。求生意志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强大,强大到黄粱对它都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憎恶。
放弃吧,就这样放弃,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你真的认为可以逃出生天?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创造奇迹?蓝玫瑰这个名字是老妖婆给你的,并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你真的想要创造奇迹,放弃吧。恶魔般的低吟不停在黄粱耳旁回荡着,劝诱他彻底放弃。
黄粱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发模糊,眼皮愈发沉重。脚步踉跄的他竟然发现自己合眼睡着了!他猛地惊醒,又给了自己一耳光,驱散眼前的迷雾。黄粱担心四周可能随时都会飘出绿色的烟雾。当然,也可能是无色无味的麻醉气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
向前跑多久,只能拼尽全力,耗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也绝不停下脚步。
黄粱不知道的是,他运气算是比较好的,这片森林中在下一次被当做比赛场地前,暂时还没有对麻醉液进行补充,否则他可能早已失去意识,倒在这枯树叶上。不过即便如此,树林中的摄像头仍在正常运转,他在林中奔跑的疲惫身影已被人捕捉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是警铃大作,一群人拿上武器正向这片林子扑来。
黄粱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能与时间去赛跑、与命运去赛跑,试图在阴暗的树林中逃出生天。与上一次被丢弃这片林子相比,他此刻的状态要糟糕得多,他没有可以起到伪装防护作用的迷彩服和战地靴,连那把小的可怜的水枪都没有,全身上下只有一身破烂的单薄衣物,上面点缀着泥土和血迹。
他脚上只是一双近乎粉碎解体的室内鞋,脚掌上被划出了一道道大小不一的口子。但即便如此,他仍在舍生忘死的奔跑着,这是囚徒对自由的渴望,是生物对生存下去亘古不变的追求,是刻在DNA中的执念。
黄粱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这片树林中
迷路,在这种茂密的树林中,人总是会在潜移默化中迷失方向,以至于原地打转。他无暇顾及其他,只是一味的驱动双腿,跑出一步,再跑出一步。
早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感觉自己的肺像是随时都能爆炸一般,心脏跳的也太快,一切的一切都在折磨摧残着身体与意志。当听到树林中响起的刺耳噪音时,黄粱清楚,追兵终于赶上来了。对此他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有些想笑,这群白痴是有多迟钝,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从花圃中逃离?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了吧,所以这些人才如此迟钝。栀子花到现在有没有苏醒过来?当时要是直接拧断他的脖子,会不会再拖延多一点时间呢?或许可能吧,黄粱想,但我不是他那种人,即便被关在扭曲的花圃,我也还是我,绝对不会成为像松叶菊或是栀子花那种泯灭人性的畜生!
黄粱模糊的眼前闪现一个又一个在过去的几星期中,一起在花圃中竞争过、合作过的一张张面孔,在这些人中,究竟还有几个保持着人性呢?还是说他们早已经变得如同松叶菊那样,为了生存可以舍弃一切。